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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周敏一走
 赵京五却不放心,蹑手蹑脚从楼梯上到二楼,隔门往里看了,龚小乙是睡在上,人已瘦得如柴。身边真的放着那卷字轴儿。便笑着下来喝茶去了,龚小乙在家烟瘾发了几天,一三趟往柳叶子这儿跑。

 柳叶子就是不供烟,须要了那幅字不可。龚小乙就强忍着难受返回。回去了又立坐不宁再跑来求。求了不行,再回去。又再来又再回去,如此五次。他觉得浑身疼痛起来,拿头在墙上撞。把胳膊在板上摔。

 一撮一撮往下打头发,末了只得拿了那幅字来到柳叶子家,一扑进门就倒在地上,口白沫要给柳叶子可磕头。柳叶子见他拿了那幅字,展开看了。

 见是泽东的书法,龙飞凤舞,气象万千,大有个代领袖人物的气派,倒心想赵京五怪不得这么垂涎三尺,一心要得到这字的!

 就卖给了龚小乙烟土,龚小乙得了宝贝。便上楼先去解并瘾,说死抱了字幅不放,要过了瘾后再卖给他一批烟了才字幅的。龚小乙上了二楼,急急了烟,放平在了上。想着这么多天那个狼狈样也着实有些后悔。

 当初自己是爹的宝贝儿子,一表人材,聪明伶俐,常跟了爹出去,谁个不夸爹的字好爹的儿好。有多少人提出要和爹作儿女亲家,有多少漂亮的女子一见到自己就那么媚笑,他那时是谁也不看在眼里的。

 可如今要工作没工作,爹嫌弃,亲戚朋友看,连塌鼻子的柳叶子也勒克他。就在他刚才来时,柳叶子正和她男人在屋里干事,看见他了,竟也不避。

 他是鼻涕诞水地跪地乞求,她倒一边提了子,一边把一条巾布从腿中掏出来和他说话,她全然是把他不当了人了嘛!

 龚小乙愤慨在没烟的时候世界对他是如此刻薄狠毒,他只有在了烟后的麻醉中去觅寻自己的幸福,去报复这个世界了,这么想着。

 眼前果然就出现一片灿烂,龚小乙又是过去的龚小乙了,年轻英俊,神气。他便有了一个绝妙的念头:让墙上那挂钟的时针和分外突然停止,让时间突然停止,让他生出翅膀巡看这个城市的每一户人家在同一个时候里都在干什么?

 果然,挂钟的时针和分针都咔地一声停住了,那一直在房子里飞来飞去的一只苍蝇也停止在空中。他就有翅膀从胳膊下生出,开始从城墙西门口一家一家往过看,直到东门口。又从北门口一家一家往南看到南门口。他看清了。

 在这同一瞬间里,几乎所有人家的上,都赤地有男女在媾,动作千姿百态。龚小己就走进去。他收拾那些肮脏的,竟汇集了三个大洗澡盆。洗澡盆也盛不了,他装在水车里,就是每清晨街上的洒水车。

 然后从井字形的大街上一路走一路洒。他闻见了一段极浓的腥臭味,他说:“我把你们的孩子都消灭了!”

 再后来,龚小乙集中了所有男人,割掉了他们的生殖器。割下一条就扔进城河里,城河里差不多要填了,推倒了城墙把它们理掉。他还要当了这些男人们的面开始污所有的女人,他让她们大声叫喊,让她们的男人们难受嚎哭。

 他要这样,要这样才觉得开心,最后他就穿上了一双巨大的草鞋,在广袤的八百里秦川上奔跑,奔跑过了那一座一座足以令西京人骄傲的如山丘一样的帝王坟莹,看见了干陵。

 父亲曾经说过,干陵是武则天特意建造了一个女人仰躺在平原上的形状。现在,那不是坟墓,分明是美丽高贵的武则天活活地仰面躺在那里,他就过去将她强了!

 是的,他强了她,天风起云彩飞扬,回过头来则发现平原上那一个个山丘般的帝王陵墓都平陷下去。

 方明白那陵墓中的帝王死了而生殖器没死,没死还长着,所以陵墓才这么高的,而此时看着他占有了一切,征服了武则天,就全蔫下去了,绝望而死了!

 龚小乙是多么痛快,他已经是这个城市的市长,这个城市的市民都是没有了媾能力的男人和被他占有的女人,所有的钱都是他的,所有的财物都是他的,所有的大烟都是他的…

 赵京五在楼下的小房里喝过了三壶浓茶,龚小乙迟迟不能下来。柳叶子陪着他嗑瓜子儿说话,她那丈夫却在院门口喊:“喂,疯老头子,收不收废纸?我家厕所有一堆用过的手纸,你去拿了,不收你钱的!”

 便听见一个苍哑的声音念唱道:里别的BB机。手里拿的步话机。馆子里吃烧。宾馆里打野。柳叶子的丈夫就嗬嗬地笑,说:“说得好,说得好!”

 柳叶子骂道:“胖子,你又和那收破烂的老头拌什么嘴儿?”那丈夫却不理,还在门口朝外说:“你还收旧女人不收?如果你收旧女人了。

 我敢说这个街上没有一个男人不想把老婆去旧换了新的!”柳叶子就扑出去,拧了丈夫的耳朵往回扯,骂道:“你还要换老婆?能换的话我第一个先换了你这癞猪!”

 赵京五没有过去拦挡,只悠悠地听门外远处的吆喝声:“破烂…承包破烂…喽!”主人家吵吵闹闹了一阵,柳叶子进来了,说:“小乙还没下来?”赵京五说:“你去看看。”

 柳叶子就站在院子里朝楼上喊:“小乙,小乙,你该受活够了吧?!”龚小乙从幻境中惊醒,从楼上下来,走下来还未彻底摆那另一个世界里的英雄气概。说道:“吵吵什么,你是欠吗?”柳叶子骂道:“你说什么?”

 一个巴掌扇过去,龚小乙清醒了,那一个巴掌实在太重,小乙麻秆一样的腿没有站稳,跌坐在台阶上,柳叶子伸手去夺了字轴儿。龚小己说:“柳叶子姐姐,咱说好的,不卖给我十二包,这字你不能拿的!”

 柳叶子笑了,交给他了小小的十二个纸包儿,收了一卷钱。龚小己说:“庄之蝶和我家世,他要拿东西换这字,我也没给的,这我可等于白白给你了,柳叶子姐姐!”柳叶子说:“你走吧,你走吧!”推出去,就把院门关了,庄之蝶得到了泽东手书的《长恨歌》长卷,便去找各家报社、电视台及书画界文学界的一帮朋友人,说是他和旁人要合办一个画廊而举办新闻发布会的,希望能给予支持。

 众人先以为仅仅是个画廊,虽然庄之蝶开办画廊是件新鲜事,但要在报纸上电视上作大量宣传就有些为难了,因为画廊书店一类的事情社会上太多,没有理由单为他的画廊大张旗鼓。

 庄之蝶自然提出他有一幅泽东的书法真迹。众人就说这便好了,有新闻价值。于是来看看,叹为观止,有的便已拟好文稿,只等新闻发布会召开,就立即见报。

 因为是私人召开新闻发布会,预算了招待的费用不少,牛月清就召了赵京五和洪江筹备资金。洪江拿了帐本,七算八算只能拿出所存的三千元积存,叫苦书店难经营的。

 牛月清就说正因为难经营才开办这个画廊的,现在咱们画廊书店合一,以后经营主要就靠画廊了。

 要洪江给赵京五作好帮手。洪江明白,以后这里一切将不会由自己再作主了,心里不悦,却没有理由说得出口,也就说:“京五比我神通广大,那太好了。

 以后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跑。我是坐不住的人,跑腿儿作先锋可以,坐阵当帅没材料的。”牛月清说:“京五,洪江这么佩服你,你也得处处尊重洪江意见,有事多商量着。”

 三人出门走时,故意让赵京五先出去了,把一节布在洪江怀里,悄声说:“这是我托人从上海买来的新产品,让晓卡做一件西式上装吧。装好,别让京五看见了,反而要生分了他。”

 因为画廊的事,庄之蝶已是许多天没去见唐宛儿,这妇人在家就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一段日子来,她感觉到身体有些异样,饮食大减,眼皮发,动不动就有一股酸水泛上来,心里就疑惑,去医院里果然诊断是怀了孕了,先是从潼关到西京后,周嫌没个安稳的家,是坚决了不要孩子的,每次房事都用避孕套的,所以一直安全无事。

 自和庄之蝶来往,两人都觉得那塑料套儿碍事,于是都是她吃些避孕药片,但总不能常把药片带在身上,偶然的机会在一起了,贪图愉,哪里还顾了许多,庆幸数次没有怀上,越发大了胆儿,以后便不再吃药。

 如今身子有了反应,吓得妇人怕了马脚,只等周上班去了,就一口一口在家里吐酸水儿,吐得地都是。

 急着把这事要告诉庄之蝶,盼这个男人给自己拿个主意,壮壮胆儿。也可将自己的苦楚让他知道,但白鸽子捎去两次字条儿,庄之蝶却并没有来。

 妇人的心事就多起来,估摸是庄之煤故意不来了呢,还是有了什么事儿身?又不敢贸然去他家走动,不免哭了几场,有些心寒。却又想,这孩子无论如何是出不得世的,即使庄之煤一心还爱了她,等着他来了,也还是要去医院堕胎的。

 又不知几时能来,何必自己多受这份惊怕和折磨,不自个去处理了呢?有了这个主意,倒觉得自己很勇敢的。能怀了孩子就可以为庄之蝶证明他是行的,又不娇娇滴滴地给他添麻烦,庄之蝶越发会拿她和牛月清相比,更喜欢了她的!于是这一早晨,周一走,妇人独自去了医院堕胎。

 血模糊地了一摊,旁边等候也做产的一个女子先吓得哭起来,唐宛地倒十分地瞧不起,待医生说:“你丈夫呢,他怎么不来陪护了你?”她说了声:“在外边哩,他叫的小车在外边等哩!”走出病房,一时有些凄惨。 GugEhK.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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