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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少林僧传异术为欢娱胖妇(
第十七回 童自大舍贵粮救苦赈民 少林僧传异术为娱胖妇(2)

 水氏也乏倦了,睡到出起来,摸摸门,肿虽消了些,内中反着小肚子疼。少刻,郝氏过来,道了许多劳动简慢,称谢不已。水氏刚梳洗完,就看上饭来,郝氏陪着劝了几杯酒,吃毕了饭,水氏要回去。郝氏要盘子捧出二两一封谢资,两顶绉纱包头,两条大花布手巾,一块草纸,水氏只收了草纸。【这是江南收生婆的规矩。】余者再三不收,郝氏只管尽让,水氏只得又收了二条手巾,郝氏甚不过意。

 水氏回家,养息了一,下身才好些。次早饭后,竹思宽押着一架食盒,送了十二水礼,一坛酒,亲自送来道谢。水氏笑道:“一个至亲家,【至亲二字,此时用得当了。】又多个这个心做甚么?”

 竹思宽见左右没人,笑道:“前劳动,我家没甚管待你,倒反扰你的美物,今送这几不堪的礼,将就遮遮羞罢。”

 水氏瞅了他一眼,笑着收了,拿了几十文钱打发抬盒人去了,说道:“你请坐,我去烧茶来你吃。”

 竹思宽一把搂住,道:“不敢劳动?”

 捧过脸来亲了个嘴,道:“吃点甜唾沫当了茶罢。”

 水氏笑着伸过舌头,咂了一会,水氏道:“我借花献佛,烫壶酒来请你。”

 竹思宽搂他在怀,就伸手到中摸着牝户,道:“上嘴当茶,下嘴当了酒罢。”

 水氏道:“还当酒呢,昨疼了一,今才得好些,这个主人做不得。”

 竹思宽道:“前夜是初,今既好了,便没事,不要辜负了我的来意?”

 水氏也觉好些,便有些高兴,说道:“等我关了门来,你到屋里上去。”

 他家是两间小房,外边一半做客位,一半做厨房,给卜之仕睡,里间做卧房,房后堆破烂东西。

 水氏关了门进来。竹思宽已上光,水氏一眼看见他物竖在那里,上前一把攥住,吐舌道:“好像个小人国的和尚一般,前夜里着还罢了,怎这样怕人子难看,亏我这里头怎竟容下了?”

 竹思宽拉他上,也光睡倒,用手将他两腿推得开开的,低头一看,好个肥物件,牝户大张,也笑着说着,前夜里着还不觉,怎这样大张着个胡子嘴难看。”

 水氏笑着说着打了他一下,道:“都是你撑的,还说呢。”

 竹思宽对上了,往里送了两送。水氏连声道:“疼呢,使不得,使不得,还着些唾沫润润。”

 竹思宽道:“就是女孩子,也只头一回用些,那里有只管用的。”

 又往里头送。水氏道:“你不用,让我用。你千万不要狠深了,留些在外头,里头疼得受不得。”

 把唾沫用上许多,掼在门内。竹思宽笑着把两腿揸开坐下,将水氏两足放在两傍,把他股抱起来挨着肚子,然后才顶了入去,送进了一个头,往外一拔,瓜答一声响,又一进,又一出,又响一声,不住的如此。水氏见他股一进,忙将股往上一,他又拔出,总不深入。水氏急得说道:“你这叫做甚么顽法?”

 竹思宽道:“又说进去疼。”

 水氏道:“不过叫你留些在外头,难道只叫你进这一点子去么?”

 竹思宽也不理他,着,且听那响声,看那一出一进之势,头大了,将他紧,并无一隙,往里一顶,连那两一长心子都带了进去,向外一拔,那长心子吐了出来,如两个蝙蝠翅一般翻覆有趣。水氏兴大动,忍耐不得了,哀求:“好亲亲,不要急我了,快些罢。”

 竹思宽道:“我也巴不得要,怕你疼呢。”

 水氏骂道:“刻薄鬼,我知道你是要全进去,说不得我忍着些,凭你罢。”

 竹思宽道:“你既知道,就好讲了。”

 几送至,竹思宽也兴浓了,这一上手就了有千数,把个水氏得张嘴瞪目,只呼得鼻孔哼哼的响,了多时,水氏将他的一把搂紧。道:“罢了我了,我的哥哥,让我气。”

 竹思宽也就慢了些,过了一会,重新哼起来道:“哎哟,我被你死了,得气不出来还罢了,里头像戳一般难受,你拔出些来,我歇歇着。”

 竹思宽也依他拔出了些,浅浅慢送,了一会,兴又复起,一下尽,大起来。水氏道:“哎哟,受不得了,你浅着些。”

 竹思宽一阵捣,捣得那水氏口里祖宗亲爹叫。竹思宽见那样子,心中乐极,也就了,又往内顶了几下。水氏哎了几声,然后他出来,水氏着肚子,哼哼道:“肠子断了,肠子断了。”

 竹思宽一面穿着衣裳,笑道:“你当真还疼么,我当是你哄我的。”

 水氏笑道:“活强盗,哄你呢,再要一会,实在要断了。”

 竹思宽道:“好时候,怕有人来,我去罢,你不必起来,多谢你,改再来望你。”

 水氏道:“你空去了,回去多谢。”

 竹思宽笑道:“我倒没有空,此时你那里头倒空了。”

 说着笑出去,开了门,反带上去了。水氏疼得起不来,拉过被来盖着,哼声不绝。

 这晚,杨大恰好回来走走,见了这些食物,问水氏是那里的。水氏沉着脸,也不答他,他自觉没趣,到厨下同卜之仕煮煎鱼蒸馒头热酒,收拾停当,拿进来让水氏吃。水氏也不答应,让之再三。水氏道:“我不吃,你们吃去。”

 杨大同卜之仕拿到外边来享用,杨大悄悄问卜之仕是甚么人送的?卜之仕道:“我没在家,不知道。前有个人来请妈收生,昨才回来,想是那家送来的谢礼。”

 杨大听得水氏又出门做生意,又有好日子过了,心中暗喜,那知他是出去寻野食吃。

 杨大吃了半酣,思量道:“他既肯出去,这日子不愁过了,趁今同他温温,后来好回来受用。”

 晚间捱着不去,要同水氏睡。水氏要是每常,也就笑纳了,此时被竹思宽得疼得要死,同他睡,可阻得他不,说道:“我不要你,你到大房里去睡。”

 杨大陪着笑脸,要挨上,水氏推推搡搡,决意不依,杨大以为嫌恨他,故不肯同卧,也气狠狠的去了。水氏过了三四才好些。

 一,暗想道:“老竹的那东西真算是一件奇物,可惜我不济,不是对手,要像这样一会痛一会,不是取乐,竟是寻苦吃了,已尝过这个辣味,再也不敢招惹他了。我家这忘八心已死透,他不恋我,我还恋他怎么?还是去寻那张三李四来,一来他们是同类,就时常往来,街上人看着不叉眼,他都是穷汉,我给他了,再破着我的私恩养着他,他再没有不尽力报答我的。岂不强似填坏了这没良心的忘八。但不知他两个可有老婆没有。”

 又想道:“他就有老婆,也未必强似我,岂有不爱我的。”

 主意拿定。

 一,杨大抬应考的秀才往句容去了。水氏叫卜之仕去码头上约他二人来,支了卜之仕出去。水氏已预备了酒肴,搬出来相待他两个。他二人见水氏约来共饮,知他是要续前情,说道:“向美情,我两个睡梦中都是感激的,又蒙赏戒指,我们时刻带在身边,见了就感念不荆杨大哥是有福的人,就嫁了他,我们虽然知道嫁到这里,不敢走来亲近,今叫了来,这是我兄弟两个的造化到了。”

 李四道:“杨大哥有福不会享,怎么在家,他倒躲了出去睡,要是我得了,拿撵我,一夜也舍不得离的,可怜我弟兄两个,巴一个丑老婆做伴儿也不能够,何况像这样的容貌,【谬奖。】忍心离开?”

 水氏听他说尚没子,心中暗喜。张三接口道:“你我那里有这样的福,想得这等标致老婆,若是不忘旧情,容我们时常来亲近服事,就是造化了。”

 水氏三杯落肚,兴方浓,笑说道:“我当原爱你两个,只因同他相与久了,遂嫁了他。谁知这忘八没良心,早知,嫁了你两个,何等不好?如今悔也迟了。”

 他两人道:“也不妨事,此后但是杨大哥不在家,得空就来服事,也不迟。”

 张三向着李四道:“我们不要贪嘴,耽误了的正经事。”

 水氏笑道:“你两个在这里怎么样的?”

 李四道:“三哥,我们还是论年纪,你大似我,你先服事。我去关门。”

 李四关了门进来,见他二人光,就在椅子上干呢。李四也忙了,就看他们了一会。张三道:“老四,让你罢。”

 李四等得冒火,得如铁杵一般,忙上前了进去,尽平生之力一阵捣,水氏不住叫道:“好心肝,好,不要轻了,就是这样的。”

 李四一口气捣了有数百。水氏口中先还声唤,张三看上兴来,说道:“该让让我了。”

 李四也力乏,拔了出来,张三连忙着就,因见水氏先夸李四,他便中趱劲,往内直攘,那管撞肿了门,捣通了底子。这水氏快活非常,说道:“好哥哥,不枉人自叫做铁槌。”

 二人轮了多时,水氏兴也足了,二人也了,方才穿衣别去。

 他二人时常来看水氏。会无不吃,吃无不,也来往了多半年,这两个壮汉子得水氏虽南面为王乐也不过如此。他年虽半百,比少年更甚,媾一次,他那真合了他的姓。

 一,水氏正同张三着,李四在傍候缺。看了一会,硬得受不得,向水氏道:“,蒙你这样大恩,我们是感激不尽的了,但是一个一个等,实在有些忍不得,你请看看我得这样青筋暴湛,眼子里涎长淌,急得要死,若再抬举,我们一个在前面服事,赏我在后面服事,尝尝的宝贝,真要我死也肯,要我的心肝煮汤吃,我要打个瞪儿,忘八也不如。”

 水氏正得快活,闭着眼哼,听他说得苦恼,眼睁一看,果然得多,又怜又爱,向张三道:“你下来侧楞着,让他从头来。”

 张三就下来侧卧上了,李四欣喜非常,就往里顶,水氏忙道:“你慢慢的来。”

 一句话还没说完,被他冒冒失失狠命的一下,已将送到了。水氏哎哟了几声,道:“这也比得前头么?叫你慢些,还这样冒失,不怕捣断我肠子么?”

 李四笑道:“我一时急了,卤了些,不要见怪。才慢慢了一会,见水氏不啧声,知己相安,又奋力冲突。水氏被他前后夹攻,得哼成一块。了一会,又二人转换,了多时,方才兴止。

 水氏自有了这二男妾,竟把杨大似有如无,相待甚是情淡。【宠妾弃,原太薄情。】杨大间或回来走走,水氏面上像刮得下霜来一般,恶言恶语相侵,并无一句好活,杨大赌气也不归家,心中也疑他有了外遇,又常见张三李四不在码头上,心里就猜了几分,暗喑留心打听,世上事可有瞒得人的,这些原委他都知道了。他一个卤夫,不想当自己如何子,今见水氏偷汉,他便怒道:“这妇当瞒着汉子偷我,今又瞒我偷人,若撞到我手中,叫他白刀进去,红刀子出来,定然双双杀了,方我恨。”

 他便留心伺察。

 一,冷眼见张三李四往他家里去,他便随后尾了来。他三人正在房中取乐,不防杨大回来,见门关着,轻轻掇下,走了进去。向窗内张时,【此窗初次卜之仕张他,二次李四张他,这一次是他自己张,便张出祸来了。】三个都光,张三坐在椅子上,将水氏抱在怀中,物自后入后庭之内坐住,李四将水氏两腿夹在肋下,对面,前一推后一攮的乐。听那水氏颤声道:“好哥哥,我要快活死了,我恨当初瞎了眼,嫁了这懒忘八,要早知他是这样,我嫁了你两个,岂不是下半世快乐。”

 那杨大不由得怒气腾腾,恶向胆生,推门进来,跑到厨下去寻切菜刀。

 那李四正着,猛听得脚步声,忙拔出,往外一看,见杨大一脸凶气,顾不得穿衣,往外飞跑。杨大见他跑了,奔进来杀这两个。张三见他来得势凶,自己性命要紧,那里还顾得水氏,将水氏挣着光股往杨大身上一掀,杨大劈面一刀斫着,张三就这空里,将杨大夹脸一掌,一个眼花,他也趁空跑了。杨大拿刀赶出时,二人已不知去向,进来看那水氏,头颅脸鼻劈做两半,【这真是快活死了。】已死了。

 杨大正收拾水氏的细软私囊,要想逃走,不想卜之仕回来,见娘光的杀在血泊里,吓得之仕跑到街上大叫道:“不好了,我爹把我妈杀了。”

 众邻居听见杀人的事,都攒将拢来到他屋内。杨大知走不成,只得将三人衣并行凶刀拿着,同到县中自首,将详细禀了官。

 知县差典史带仵作相验,虽然衣有据,不曾杀得夫,难以开释,责十板收了监,拟了一个监候绞,把张三李四拿来,和只杖,以二男朋一妇,行同兽类,且因而毙二命,凡加一等,杖八十,徒三年。申详上司,听候发落。水氏尸骸发前夫之子领埋,定了案。那杨大在监中,但合眼就见水氏赤条条赤淋淋的向他索命。如狂如痴,混喊叫,不多几,申文未下来,早已呜呼。仵作拖出牢

 一个背夫偷汉,一个人凶杀,皆不得其死,足见这之一字,可不深戒哉。卜之仕将他娘买棺埋葬了,水氏当私蓄原不多,后来又不出门做生意,每用度只有去无来,半年多买酒买供给两个夫,也就没了。杨大一个轿夫,有何积蓄,房子是租的,所剩不过几件衣服家伙而已。卜之仕百无一能,卖一件吃一件,坐食山崩,不久而为乞丐。

 再说钟生、宦萼、邬合在童自大家闲谈了一会,备酒饭款待了,抵暮方散,别了各自归家。钟生到了上房坐下,恰值两个儿子钟文、钟武放了学,上来作揖。钟生偶有所触,向钱贵道:“人家儿子不可不叫他各习一技,读书不成,急寻别路,庶可将来糊口,若因因循循,岂不误了后辈,我今见一壮年乞丐,说起来,他父亲名叫卜通,做了半世先生,不能训子,一旦至此,岂不可叹。”

 钱贵听了,颜色愀然,钟生道:“贤此是何故?”

 钱贵叹道:“此人乃我先生之子也,我当蒙先生训诂,今彼子流离至此,于心何安,故不觉戚戚然耳。”

 钟生见他不忘旧师,着人寻了卜之仕来,不友不仆,养活了他数年-,病绞肠沙而死。此是卜通夫妇子女的结果,不复再叙。

 再说童自大那无事,在大门口站着闲望,只见一个和尚走到跟前。打一了个问讯,道:“借问一声,这里有一位大善人童财主,可是此处。”

 童自大仔细打一看时,好一个和尚,只见他:双眉剑扫,两眼波横,跨戒刀,足穿芒履,身披七幅布偏衫。手拄九环锡禅杖,虽非圆寂光中客,定是空门异样僧。

 他龙眉大目,隆准丰颐,就像个泥塑的罗汉,挑着一个衣包,袖衣僧帽麻履腿绷,像是个远路来的行脚僧。童自大道:“我就是童财主,却不是甚大善人。”

 【人行大善,而自不以为善,方是真善。未有些须之善,而洋洋以善人自居者,则小人哉,何善之有?】那僧人笑道:“救了成万人之性命,不是大善人是甚么?”

 童自大道:“那也算不得甚么善人,师傅,你寻我有甚么话说?”

 那僧人道:“贫僧是河南少林寺来的,敝处连年饥荒,又遭寇之难。今岁五月间,有千余贼想来掳掠敝寺,被我合寺僧行一阵连枷,尽行打死,只剩得数十人逃去。余贼知道了,虽不敢到敝寺来,把左近一带人口屠戮,粮食作践一空。我敝寺中僧人甚多,食皆无,因前听见有乡亲们回去说道这里有一位姓童的大善人。拾几万担米,现救这万余人性命。贫僧是一位大知识大施主,故不远千里,特来募化,结一个善缘。”

 童自大道:“既然如此,且请进去。”

 此时正是腊月初间,天气甚寒,让他到书房内围炉坐下,问他道:“师傅,你要化我些甚么?”

 那僧人道:“敝有五百余众僧行,斋粮不断,只一食,要求老施主施一二百担粮与众僧度命,过此残冬。”

 童自大道:“粮倒有,斋僧布施也是好事,只是你怎么拿了去?”

 那僧人道:“施主若肯大发慈辈,贫僧再往别处募化水脚银两,雇船运去,到了敝省,那就好处了。”

 童自大道:“众人饿着肚子等饭吃,还要等你东化西化,知道等到那一才化到手?”

 那僧人道:“贫僧巴不得此刻就回,如何得能够。”

 童自大道:“一客不烦两主,我既要做好事,一个人情就做到底,是人说的,头都磕了,又舍不得一个揖,我如今送你五百担米,一百两银,全美了你罢。省得又到别处去化,你如今拿这银子雇船装了去,可好么?”

 那僧人快立起问讯谢道:“怎敢望施主布施这许多,贫僧来意指望化百十担就是大缘了。”

 童自大道:“人的俗话说,斋僧不,不如活埋,你寺里人多,那一点子够做这甚么,你可有来的伙伴么?你一个人怎么照料去,你这个水路打那里去?”

 那僧人道:“雇船从长江入下河直到下梁。”

 那到寺便不远了,再雇车运了去。”

 童自大道:“这好。”

 因问道:“师傅,你吃了饭没有?要没吃,吃了饭去。”

 僧人道:“若蒙施主见赐,贫僧就拜领。但蒙厚赐多了,何敢叨扰。”

 童自大道:“一餐便饭,何必作谦。”

 因笑道:“我素常听见传说,你少林寺的师傅都吃荤酒,你可用么?”

 那僧人也笑道:“贫僧荤蔬不拘,也不戒酒,但随施主之便。”

 童自大吩咐家人拿饭来,他如今不像当待邬合的一块冷豆腐几片臭碱鱼的那个局面,虽不十分丰盛,也就拿了四碗菜来,牵荤搭蔬,鱼,瓢儿菜,豆腐之类。【先待邬合时写臭腌鱼冷豆腐者,笑其吝鄙也。今写此四品者,谓彼虽不吝,不肯过于奢侈者,正所谓惜福之故,非笑其仍臭也。】又叫取了一大壶酒来,他陪着和尚吃。那僧人也不作谦,拿起一口一钟。

 不一时,壶酒一罄,四碗菜也都吃了个八分。童自大见他不足兴,又叫取了一壶酒来,吩咐家人道:“我看这师傅的食量好,这几碗菜不济事。你快去街上买两只板鸭,一只金漆鹅,他河南人爱吃面食,把大馒头买几十个来。”

 家人如飞而去,顷刻即来,童自大叫快拿了切去,那僧人笑道:“既蒙施主盛心,就是这样放着贫僧领罢。”

 童自大道:“好,这样倒也托契。”

 叫拿盘子装了,放在和尚跟前。他道了一声多扰,间拔出戒刀,一面割做大,酒点心一齐大嚼,不多时,如风卷残云,吃了个干干净净。童自大都看痴呆了,暗道:“这和尚不知饿了多少日子,就吃上这些东西。”

 只见那和尚吃罢,把刀擦了上,揩了手。笑着道:“多谢施主,贫僧今却得了一。”

 童自大道:“师傅,你不要怪我说,你就吃上这些,不怕穿坏了肚子么?”

 他笑道:“贫僧食量颇这才算得一个半,如何得穿着。”

 童自大吃惊道:“这才算半,若要大,得多少吃?”

 家人收拾器皿。

 童自大命他叫了童可用来,道:“你到当铺里要一百两银子来,替掌柜的朝奉说,有当死了的绵直裰,查一件来送这师傅穿,我看他有些冷。”

 那僧人道:“敢蒙施主如此错爱,小僧无可答报,唯有在诸佛菩萨座前,保佑施主发财发福,多子多孙罢。”

 童自大道:“我也不求财了,【他人虽呆,但开口便是知足语,宜有大福。】我只得一个儿子,再求生得一个,也就罢了,我不但要图多活几年,就是造化了。”

 【人皆有些奢望,不独他为然。】那僧人道:“施主这样积德,况且又是便家,多娶几个姬妾,自然子嗣就多了。”

 童自大道:“不瞒师傅说,我的力量也有限,就有妇女,也没本事去打发他。”

 【亦是知足语。】是人说的笑话,不要为了一个子,先送掉了八父子呢。”

 【多少明人未悟,而此呆翁悟之。】那僧人道:“贫僧当到处云游,曾在陕西遇见一个异人,是个羽士,传了我一种异术。他再三嘱咐,不可轻传匪人,罪过不校贫僧出家人用不着,我见过多少人,没一个至诚君子,不敢妄传。今遇施主这样盛德,我奉传了,不但多子,且可延寿。”

 童自大听了,喜笑道:“好师傅,是甚么方法,你可告诉我?”

 那僧人道:“施主可知道从来有采战种子的两个法子么?”

 童自大摇着头道:“我活了三十多岁,从没有听见这里新闻。采战两个字,不知是甚么话。至于儿子,是两口子误打误撞遇巧出来的,拿个甚么种去种,这话荒唐。”

 因大笑道:“我倒听见人说膫子是人种,难道切碎了在妇人那里头去种么?”

 【好悟性。】和尚道:“施主不知,等贫僧一件件分解与你听。古人这两个方法是分做两途的,采战就不能种子,种子就不能采战,我的这个法则是可相并行的,所以说是异术,方为至宝。”

 童自大道:“你一样样说与我听听,怎么叫做采战?”

 僧人道:“男女媾,男人的就是身上的脑髓,人的头颅谓之髓海,临时,由髓海而下走,夹脊至尾闾至肾而出。所以通身快畅。若作丧得多了,脑枯髓竭,所以人就身弱至病,久而久之,如油干灯灭,命便丧了。若会了采战,不但自己的出去,反把妇人的采了,在自己的身中来补养髓血,坎离既济,那身子自然一的强壮起来。身强髓,自然就延寿了,所以叫做采战。”

 童自大道:“这个法儿果然好,我倒听见人说,和尚偷老婆,不说不歇不,想就是会采战了?”

 那和尚笑道:“这是人贬骂僧家的话,那里个个都会采战。”

 童自大道:“我不知道,得罪得罪,你再说怎么叫做种子。”

 僧人道:“妇人不怀孕,或是子冷,或是男子的冷,我有一种药方,男女皆服,经行之次一合,便可得子,男人的脉壮而暖,就是种子。”

 童自大听得津津有味,笑的道:“你先说采战不能种子,种子不能采战,是怎么说?我到底不明白这话。”

 僧人道:“种子是要自己的了出去,采战是要把了过来。当人有采战的法,过来只能采过来,不能吐出去。若是把持不住,忽然一走,不但前功尽弃,还要丧命。所以说采战不能种子,生子不能采战,我这个法是要采就采,要种就种,既可保养身子,却病延年,又可多得子嗣。所以不肯轻授匪人。”

 童自大道:“这样说起来,这个法儿果然奇妙。但你先说这事有大罪过,这是人说你们的,做和尚的人偷老婆,自然有大罪过。像我们在家人是家家干,个个干,有甚么罪,要入有罪,连人种都要绝了。”

 那僧人笑道:“罪过不是说男女媾的话,种子不妨,施主不知这采战利害多着哩。男人的物十分大了,死夯也没用,十分小了,又不济事,要酌乎中,方才伶范。这一采起来,那妇人快活到心窝里去,出来的也是他的脑髓。男人的快活,周身通泰,比出时更乐。采战的妇人,二十岁以外,三十四五岁以内的方可,那老的小的都用不得。小的血未足,老的血已衰,多致成疾,大捐功。就是中年妇人,瘦怯的还行不得,要胖胖壮壮无病的方可。若采过-次,要好好的将养七,才得复原。过了七,又才采得,若次数多了,要身子虚弱,成痨病死的,就不死,也再不能生子,因他的血枯了。我说不敢妄传匪人者,恐他混逞毒,纵意起来,伤了妇人性命,这岂不是我传法的大罪过么?说罪过,就是这个缘故,但这个法,除非像府上这样富足,才行得来,若是穷汉守着一个子,可干得这事么?须得有十数个婢妾,才可供得过来,这里头还有一个不损德的妙法。妇女们二十来岁寻了来,十年之内若生了子,就不用说了,那无子的,到三十岁上,就与他一夫一嫁了去,再换少年的,这个更没罪过。”

 童自大道:“师傅说了这半,我只好听听罢了,是做不来的。”

 僧人道:“这是为何?”

 童自大道:“一来我的未必肯容我娶小,【惧内者世不乏人,然而无不自悔。童自大逢人便自陈,人则谓之愚呆,我却取其诚实。】二来我的这件匪物不堪之甚,你方才说要酌乎中,我的这东西虽算不得六等考下下,是要算五等考下中的,如何做得?”

 和尚笑道:“若恐夫人不容,这就没法,若说具太小,只算得五等,我自然会叫他大起来,超拔到二等上。不然何以叫做术?”

 童自大听了,欢喜非常,道:“既然有这妙法,师傅传了我,我重谢你,我若学会了,再慢慢的去求,师傅,这也要学多少日子?”

 那和尚道:“也得三七工夫,才可完成。”

 童自大道:“二十一也不为多,只是你怎么等得。”

 和尚道:“若施主果要传此,贫僧同来了五众,着师兄们先去,我在此传授了,以报施主盛情,然后再回。”

 童自大喜极,此时银子衣服都拿来好一会了,童自大付与他,便道:“我也不留师傅了,你同我这家人去到房内,兑五百担米的票子与你,你随早随晚打发他们起了身,到我家来住着罢。”

 那僧人打问讯谢,童自大送他出门,和尚又谢,童自大也叮嘱他快来,僧人同着童可用去了。

 过了两,童自大正眼巴巴盼那和尚,忽家人来说,前那和尚来了。童自大欢喜的忙出来接着,吩咐家人快备酒饭,知道他食量好,都是膀蹄肥,大鹅壮,点心米饭,又是几大壶玉兰陈酒,尽他受用了一。然后问他道:“师傅要用甚么东西,你只管说。”

 那和尚要笔砚。童自大忙叫人在门口当铺里取了来,【文人拿着一支笔胡写画,不知作了多少孽。他这样地主家连笔砚都没有,宜乎应享大福。】开了一个药单,童自大道:“这件事我家人不在行,索烦师傅买罢。”

 叫人取了五十两银子来,和尚笑道:“何须用许多,十分之一足矣。”

 拿了两锭有五六两,起身出去了一会,买了许多药来。

 晚间,童自大也出来同他在书房中睡,到临卧的时候,和尚取出一丸药来,叫童自大用无灰陈酒服下,然后睡觉,过了一会,童自大觉得浑身骨中都滚热得受用,下边的物也热得快活。睡了一夜,次早,和尚叫煎了药草水,叫他薰洗物,扯个不歇,有一个时辰才止,又叫他用盐滚汤服了一丸药,每早晚如此者七,看那物具时,浑身青筋暴绽,若羊肝,一个头些紫威威亮铮铮,形如染的子,约有七寸来长,一虎零一指细。童自大拿手捏着,左看右看,越看越得意,笑个不祝和尚又到街上将前次打的一把小银刀取了来,到第八早起,就不吃药了,替他用麻药把头搽上,过了一会,掐着都不知疼,用手心着,了多时,散了血脉。然后用银刀将马口大大的割开,赶忙用灵药敷上,用绢帕包好。

 先童自大还有些胆怯,到后来,见割得不但不痛,连血都没有,他才放了心。僧人见他具已成,然后将采战的法传他。如何采,如何运功,如何吐,童自大生平极蠢,此时竟聪明起来,就能领略。

 和尚无事之时,修合种子丸药。又过了七,叫童自大将物打开看时,那刀疮盖儿也掉了,那马口就像一张小嘴一般。【这才是樱桃小口。】叫他运气试试,竟会一张一闭,把个童自大喜得倒在一张凉上打着滚大笑,和尚道:“施主的大功已成八九了,还要学方妥,第一是来的要会运动行到周身才妙,不然有一阻滞,恐生病毒,为害非校”

 又尽心教了七,童自大也虚心领教,全然尽得其妙。又把修合的种子丸药付与他,道:“可依方服之,自有效验,倘若妇人种了子,怀了孕,万不可再采,不但坠了胎,还恐伤了孕妇,定要等生产百之后,然后才可采得的,紧记紧记。”

 又叫取了半斤烧酒来,和尚叫他了看,倒在一个碗内,童自大取出物,一,顷刻而荆和尚道:“施主法已学成,你虽是盛德人,不用我多嘱,切记着万不可伤损妇人,你寻小的,若要女儿,定是二十岁上下的,方若是少年寡妇,十七八岁也还不妨,七之限万不可少。倘若有十分肥壮妇人,年少身强,那样好鼎器,五也还可,你原是要图益寿生子。若纵伤人起来,反要损寿了,万万留心。”

 【和尚可谓叮咛告诫。】他口应允。

 那和尚要作辞回去,童自大忙道:“好师傅,【师傅加上一个好字,感之至也。】离年不几,你也赶不到家,何苦在路上过年,你过了元旦去罢?”

 和尚道:“贫僧足力颇健,一可行三百余里,此处到敝寺不过千余里,不用到除夕便到了家了。前众师兄去,我也要赶了去看看,多扰施主了。”

 童自大见留不住,叫人捧出替他做的一身新棉衣服,一百两盘。和尚道:“蒙施主厚赐多了,棉衣贫僧拜领,银子决不敢受。”

 【而今世上那里去寻这不爱银子的和尚。】童自大再三强着他,道:“师傅,承你这样好情,应该谢你的,况且是我的恩人,越发该谢,定要求求你收。”

 那和尚见他话虽说得可知,却倒是一片实心。便道:“施主既然这般谆谆下爱,贫僧够盘回去就罢了。”

 遂伸手取过一封打开,拿了数两,别的定不肯要。【前贾文物送道士百金而不受。今童自大送和尚百金,先不受而后稍受,虽是遥遥一对,却是两样,仍系对而不对。妙。】童自大甚不过意,忙叫备酒饭,家人掇了上来,和尚吃罢,起身作别,将送他的衣服装入囊中,收拾完了,挑上肩头,道了数声多谢而去。

 童自大脸笑容,走进卧房,铁氏正在那里向火吃酒,见了,问道:“你这些日子,每晚在外边过夜,做些甚事?我听见有一个会吃酒的和尚,【此奇话,那一个和尚不吃酒?】在这里住着,你要与他做徒弟么,你如今为何这样欢喜?”

 童自大也不答应,只有嘻嘻的笑,铁氏也好笑起来,道:“你不像疯了,问着话不说,只管笑甚么,你想是吃了笑菌子了?”

 童自大笑着道:“我一些也不疯,,晚上怕你要疯呢。”

 铁氏道:“我看你有些古怪,不要是当真疯了罢?”

 那葵心、莲瓣看见主人公的光景有些可疑,钉钉的望着他。只见童自大笑着把衣服搂起,子扯开,把具取出来,像八蛮献宝似的一手托着,向铁氏道:“,你看看这个宝贝,你可要喜欢疯了么?”

 铁氏定睛一看,失惊道:“怎么肿成这么个样子了?”

 他道:“你道是肿么,到晚上试试看。”

 铁氏又见那马口不同往日,用手捩开一见大张着,笑道:“这是怎的了,好黄研子。”

 童自大道:“说不尽这好处,等晚上试验了,再慢慢的告诉你。”

 铁氏也欢喜得了不得,不忍释手,捏着细赏玩了一会。若不因天气冷,大约也等不到晚上了。也就不再问,同着他吃酒。那葵心、莲瓣看了这个稀奇物件,要近前细细的赏鉴一番,又碍着主母在跟前,料道今夜轮不到他尝这新物,恨不得一口咬了下来,拿去取乐,心中又喜又急。

 看看天晚,吃了晚饭,铁氏等不得了,就上衣去睡。童自大也要试新,忙也上来,将铁氏两腿分开,将进去,铁氏也还不觉其妙,童自大运用起来,那马口张开,在内中东咬一下,西啃一下,咬得他酥酥,快活难当,只是格格的笑。咬了多时,那铁氏搂得他紧紧的。笑道:“我的里头要死了。”

 鼻子内哼声不绝,牙齿咬得格支支的响,童自大见了他这个样子,更觉高兴,然后一下咬住内中花心,如小孩咂一般,一阵咂,把那铁氏乐得要死,浑身肥抖,就像发疾寒战的样势,连喉中声气也颤笃酥的,牙齿斗得响,不多时,只见他打了两个寒,喉咙格格响了两声,就身子动也不动,声也不啧,竟像瘫化了。童自大觉得一股热气自尾闾直冒天庭,乐不可言,方知这个妙法果然奇妙。

 这铁氏嫁了丈夫多年,何尝经过这一番乐境,虽有他而且长的角先生,那是个死物,不过只了,挨皮擦,出进多番,也觉快活。今同着这大而且活的东西,怎不叫他受用得要死。铁氏酥软了好一会,醒过来,道:“我从来没有这样受用过,里头的那个乐处,说不出来的那种妙法,浑身竟像打骨里头去了些东西一样,遍身都松散了,这是谁教你的这个好方儿?”

 童自大把和尚传的方法,并妇人要七一轮,多则生病,这法还可以种子。若多买些婢妾,可以延寿,都对他说了。【只有胖壮妇人五也可以行得这一句,瞒了不曾说。】铁氏笑道:“既如此说,你买小老婆就讨一百个我也不管,只要你有本事去做,只做定了例子,但是七你就来同我一回,你若再有本事,在我肚里种出个儿子来,就是十我也等得。”

 【世间妇人未有不巴儿子者。看此忆起一事,也可谓之笑谈。余友胡致还娶曾氏,将二十年,总不生育。曾氏常向人道:“我也不望长命百岁的儿子,只求养下一个会叫一声妈妈,死了我也甘心,不枉我做妇人一生。】童自大听了他这话,喜不可言。次夜,又同他二位如夫人去试了一试。把一朵葵花心几乎咬碎,把两片莲花瓣险些咂开。乐得他两人次还咧着大嘴,笑个不祝童自大虽学会了这件妙术,几乎出一场大祸,若不亏乐府尹是个正人君子,纵不至于破产亡身,也要损一股大财。

 这是甚么缘故?童自大赈济民的时候,内中有一个难民姓刘名弘,为人狡百出,负义忘恩。【这八个字是病症,世人犯者甚多。】却生得汉仗魁梧,口舌便利。因他到处无情,以怨报德,受了人的恩惠眨眼便忘,还是小事。有下石处,就想害那恩人。因此人人切齿,为乡所不容,人见他害人不曾害得,到处害了自己,众人起了他一个混名,叫做刘大傻。他在席篷中吃了几饭,穿上了宦公子舍的棉衣,暖了又想高飞,他心中自商道:“我的坏名,乡人皆知,将来就是回去,也无安身之地,这童百万是南京第一个富翁了,我何不投在他家看风使舵,或者还有个出产。”

 定了主意,到来求见了童自大,再四哀求道:“小人已是将冻饿死的人了,蒙老爷活命之恩,无以为报,如今不愿还乡,情愿投在老爷府上,做个家奴,稍效犬马之劳,虽赴汤蹈火,亦不敢辞,报天恩万一。”

 童自大是个诚实的人,见他说得如此恳切,也就留下,替他彻底做了一身衣服帽履之类。他终小心殷勤,真是一个滚盘珠,活动至极。童自大家中的人,全是些算盘珠,拨拨动动的,从不曾见过这等活说人,心中着实相爱。

 一,向他说道:“我看你身材也好,又小心又勤谨,你在我家有甚么出路?我改看巧有好地方,举荐了你去想一个出身。”

 刘弘忙叩头道:“这是老爷天恩,若蒙老爷提拔,小人得有寸进,粉骨碎身也不能报大恩了。”

 童自大记在心里。

 一,乐府君子请钟生同宦贾童四人小叙,刘弘也跟了去,说话之间,童自大见乐公相待殷殷,甚是情笃,见刘弘在旁边,忽然想起他的事来,童自大向乐公道:“晚生有一事奉禀?”

 乐公和颜悦的道:“有甚么话,但请见教了。”

 童自大因叫过刘弘来与乐公叩头,说道:“此人名叫刘弘,也是山东难民,他情愿到晚生舍下来服役,晚生见他小心殷勤,做事又能干,晚生一个庶民人家,恐误了他。意思要送到老爷府中,求大老爷收留使用,若果然殷勤妥当,求大老爷提拔他,就是老爷的天恩了,不但他感恩,就是晚生也感恩不荆”

 乐公道:“兄既如此说,我岂不领命,明叫他来,我留用就是了。”

 童自大作揖道谢,抵暮回家,童自大取了五两银子与刘弘,道:“你在我家这些时,也没有甚么给你的,你一到乐老爷府中,那里就有钱使,这个你带去盘,你到衙门里,凡事要小心,不要说他府里的幕宾事事要周到,就是到府中的管家也要圆活,不得众人一欢喜,向主人一说你,就是造化了。”

 刘弘叩首道:“老爷恩典,教导小人,小人敢不遵依?小人若稍有好处,必图后报。”

 童自大道:“我也不图你的报,但你投奔我一场,举荐你的个好处,我就完了一番心事。”

 次,又亲送到乐公署中,乐公收下,刘弘果然活泛至极,无处不周到。

 乐公有一个幕宾,是江西人,姓李名舞,乐公与他宾主甚是相投,真是言听计从,这李相公也善伺乐公之意,他见乐公常夸童自大的好处,说他一个货殖中人,竟有此大英雄手段,救济若许民,况宦贾二位,还是他鼓舞起来的豪举。李相公也极力称扬,赞不绝口,这刘弘见李相公是乐公心腹,要图得他的心,强拿强做小献勤是不消说得,他身边有童自大给他的几两银子,时常买些新鲜果品,上样细点来孝敬,谁知这李相公腹虽甚通,极爱小,受他些小惠,喜爱他了不得。

 他府中还有一个大管家,姓郑,幼眇一目,人顺口都叫他郑瞎子,他做事伶透,也是乐公得用的人。刘弘见他在乐公跟前说得话,诸事要仰仗他,遂买了一口猪,一缸酒,拜认他做娘舅。刘弘诌说他母亲也是姓郑,那郑管家也是甚喜,时常叫他到家中吃酒吃饭。李郑二人屡次在乐公面前说他的好处,乐公虽是个他两个的话,多因童自大面上,也格外抬举他,他站在高枝上了。

 过了些时,就拿出那中山狼的心肠来了,想道:“童百万算南京有名的财主了,放着这样的肥主儿,何不在他身上想他一个道路。我如今下一个毒计,同李相公郑舅舅商议,怂恿老爷拿他一个轮头,他一主大大的钱出来,奉承他众位,不但他们欢喜我,我至少也得一个小富,可以快乐下半世,不然替人家蹋门槛到那一。”

 他想定了主意,欣欣自得,向郑瞎子说道:“我蒙老爷抬举,舅舅照看,无恩可报,如今有一个主财是乐得吃的,手到就可擒来。若到了手,老爷何止得一二十万,就是舅舅,三五万也是容易的。”

 郑瞎子大惊大喜,道:“是那里有这样的好事,若果然老爷得了这大财,难道是好白了你么?你且说是甚么事,是谁家?”

 刘弘道:“就是童百万家,他近养着个妖僧在家里,说是河南来的,藏在书房中传法,每不知做些甚么?近来贼四处抢劫,他的羽散在各处。做细的甚多,舅发禀了老爷,只用把这妖僧拿来,做他是贼差来的,约童百万里应外合,要想攻陷南京,就是他养活些民,也是要图谋不轨,这一个罪名他的性命还保不住,何况家财。他要想保得无事,三头几十万银子,怕他不拿出来么?这事须开通了李相公同做方可,如今只算得三十万,老爷得二十万,那十万舅舅同李相公分用。谅李相公再没有不在老爷面前尽力帮衬的,他不强似做几百年的主文相公么?至于我,听凭老爷舅舅尊意,多寡给我些就罢,便不给我也罢,我原不报银子,【真谦,是心想坑人害人钱,却违心口说清廉话。何世上此辈之多也?】不过是我报老爷,【真义。】同舅舅【真贤甥。】李相公的恩,叫做个借花献佛。”

 郑瞎子被他说得心热如火,忙同他去向李相公计较,李舞听得可分数万金,心中那喜里那还说得出来,暗想道:“《牡丹亭》传奇中陈最良道:要十万,除非是教学千年,方才贯。我辛苦做幕,背井离乡,抛撇子,在此不但终忙忙碌碌,还要伺东君颜色,只得二百四十金一年,此一举得五万,做二十多年的幕才挣得来,何乐不为。得此回家,也就算荣归了,做一个大富翁,何等受用。

 他的这计策虽毒,就明知是假,何妨假成真,况他百万财翁,便拿出三十万来,只损了三分之一,在他不至于重伤,在我们便获了大济。”

 遂口应承,道:“这在我说,等老爷下来,你们大家在这里帮衬说说,自然可成。”

 他甥舅二人也心中暗喜。

 次午间,公事毕了,乐公到书房中来,同李舞谈了些公务,李舞就将童自大藏妖僧的话上达,乐公惊道:“他果有此事,必定紧密的了,先生何以知之?”

 郑管家在旁禀道:“是刘弘向小的说的,小的因是地方上的大事,关系非小,不得不向李相公说,禀知老爷。”

 乐公又问刘弘,道:“要是个好和尚,何妨明公正气的,他两个成关着书房门,在内中商议,不与人知道,不是想谋反是做甚么?小的虽在他家一场,受过些须恩惠,今蒙老爷天恩抬举,事情重大,关系着老爷,老爷有地方的责任,小的穿青衣抱黑柱,故不敢不说,恐负了老爷大恩。”

 乐公大怒。不便呵叱李舞,骂郑瞎子道:“童财主做了赈救难民这番好事,我几次要题请求个旌表,恐倒反玷了他的德行,【乐公此心,诚可谓君子爱人以德。】我敬爱他了不得。他那种盛德人,可肯做这样坏事,你这奴才,敢来无故陷害好人,到我跟前献谗。”

 喝叫家人打了一二十嘴巴,又道:“我只说人用得,故此抬举你,谁知也是见利忘义的坏人。”

 【见利忘义的人何止恒河沙数,焉得人人而痛挞之。】吩咐:“撵下去马房中养马,再不许到我跟前。”

 又骂刘弘道:“你这没良心,人面兽心的恶奴,【骂得当,但恐世上不止刘弘一个。】你也是个民,他好意留养你,救了你饥寒性命,就是他的大恩了。还恐怕误了你,特送到我衙门里来,托我抬举你,也可谓恩情毕至了,你当子子孙孙感他的恩德才是。你今无中生有,倒反想害他的身家性命。你这恶奴心肠,不过想于中取利,【真青天,鉴小人肺腑。】你良心丧尽,禽兽不若了。我且问你,他有百万之产,何求而尚为逆。人家养外来的僧道也甚多,难道都是想通寇的不成,你道他养民是想谋反,你难道不是民么?但恐他不养民,你也早矣冻饿而死,未必活到今了。【说得痛快,令他死而无怨。】人说利令智昏,就是你了。一处无恩,百处无恩,今幸亏你自犯,不然焉知后来你不算计害我?【刘弘何辞以辩?】你诬陷良善,罪当反坐,本当立刻处死,姑念小人无知,从宽发放。”

 传了一个书办进来,命行文上元县,将刘弘重责三十板,即刻解回原籍,不许时刻停留,登时去了。

 刘弘到县中受了重刑,即时起解,寒冬冷月,又无盘费,走了几,便病故了。解差同地方报官验过,抛于荒郊,喂了猪狗,可为负心之报。

 押了刘弘后,乐公怒犹未息,正言厉将李相公说了几句,道:“先生是读书君子,如何听小人无稽之言,便害人谋利。我请先生来做西宾,原匡我之不逮,恐我诸事有差谬处,还要先生救正。今反陷我于不义,大非我延请先生之意了。”

 李舞面红耳赤,无言可答,此时恨无地可入。乐公气忿忿的上去了,李舞自觉无颜。次辞乐公,试探其意,乐公也不留,将修金送出,只得回去了。五万银子不见一分,扫了一鼻子灰,反讨一场大没趣,真是。

 羊不吃得,空惹一身膻。

 那郑瞎子贪了些猪酒小惠,认了这一个好外甥,被他一阵说话得利熏心,卖了一篇谗,一文不得。做了一名马头,悔之无及,把那一只眼也气成了青盲,越没用了。乐公此事并不曾向童自大题起,后来童自大屡次到乐公署中,总不见刘弘,暗暗询问他家人,那人将前事详细说与,童自大心下大骇,感激乐公不尽,乐公病终之后,童自大因此厚赠赆仪,就是报他这件恩德。后来便见。

 再说童自大同妾都试过了些时,已是岁底,忙过了年,到上元节后,他着人把七老八少的媒婆叫了十数个来到书房中,拿果碟与他们吃酒,他陪着吃,众媒婆道:“老爷叫了我们来,有何吩咐?”

 童自大道:“我们请你们来替我寻校”

 众媒人道:“这是容易的事,凭老爷要多少都有。”

 他道:“我有个难题目呢,我有个三不要。”

 众媒婆道:“怎么叫做三不要。”

 童自大道:“我寻小,十四五岁的女孩子我不要,只要好小寡妇,这叫做一不要。就是小寡妇,或是瘦弱,或是暗疾的,我也不要,要那生得厚厚实实,胖胖壮壮,干干净净的,这叫做二不要。我只要二十二三以里,十八九岁以外,十分老少我又不要,这叫做三不要。”

 众媒婆不解其意,都笑起来,道:“别的也罢了,人巴不得要真女儿,老爷为何倒说不要。”

 童自大笑嘻嘻的道:“不瞒你众位说,我的这东西虽不叫做十分大,却是个活的,那小女孩子不得,所以要小寡妇,那是破了的倒好。”

 众人听了,都不好做声,内中一个老媒婆,他倚老卖老,笑着道:“谁人的膫子不是活的,难道这东西也会死么?况且活人身上的物件,怎么得死,我就不懂得这话。”

 童自大道:“你们不知道,我这东西比不得别人的,连酒都会吃,要酒量小些的人,还吃他不过呢,所以说是活的。”

 众人听说,只道是打趣他们吃酒,都笑起来,道:“蒙老爷赏酒,我们领了几钟,就把我们比做老爷的那东西了,我们当是好话要的,还侧着耳朵听呢?”

 童自大道:“我说的是正经话,你们当说谎么?”

 叫了个家人来,道:“你拿个碗去取半斤烧酒来,我试与你们看。”

 不多时,取了一碗酒来,童自大叫他出去,众媒婆不知其意,看他做甚么事,他笑着道:“你们不要见笑,我献丑了。”

 搂起衣服,扯开子,把物取出来,放在酒碗中。有几个少年的媒婆羞得脸绯红,背过身子去。几个年老些的正要看这稀奇故事,看他怎个吃法,见见世面,都眼睛睁得多大,看着那金漆桌子腿一般的物件大张着马口,果然一,顷刻吃了半碗。都拍手打掌,哈哈大笑,道:“这个作怪的东西,都实实不曾见过,怪不得老爷说是活的,会吃酒,真乃好大量大,小菜也不用,一气就吃了半碗。”

 那几个少年的听见这话,也顾不得了,都挤到跟前来,目不转睛的看,见他张着嘴,一开一闭,不一时,把那碗酒全吃完了,有一调《驻云飞》赞他的厥物,道:此物跷蹊,盖民寰中少见之。口大非为异,妙在能张闭。还有更稀奇,酒斛,被底绸缪,自有别滋味。怎不教少妇魂消魄也飞。

 童自大笑道:“你们看见了,有这个缘故,所以我不要你小女孩子。”

 他把子拽上,这些妇人眼睛里的火都看得爆了出来,那两个老媒婆道:“实不相瞒,我们少年时走走路,那长的短的的细的也见过些,像老爷这个活的,会吃酒,不要说没见过,连听也没有听过,我倒听见人说慈悲庵有个大姑子,原是个乡绅的小出家的,他会男人的髓,凭你甚么壮小伙子到他身上,几便完帐,便请下马。我想那还罢了,妇人下身的那张口原是会吃男人的,大约不过他的利害些。老爷这东西这样个小嘴也会这样吃酒,明不知便宜那些有造化的小媳妇享用呢?”

 几个年纪小的媒婆见了这大又活的罕物,好生动得火,嘴中说不出,心里极了。这个把那个拧一下,道:“你去试试看是个甚么味道。”

 那个把这个往童自大跟前一推,道:“你急了就去试试罢了,又拧我怎的。”

 嘻嘻哈哈笑做一团,滚做一堆。众人心中都巴不得同他试验试验,尝尝这个异味,因彼此人多相碍,不好意思,脸上火一般,心中好不发急,他们一个个:上面口中咽了好些唾沫入去,下边嘴内出许多清水出来。

 众媒婆大家起身,道:“多谢老爷赏酒,我们打听着了,再来回老爷的信。”

 辞谢而去。众媒婆替他传扬,人人皆知童百万是个绝大的活物,会吃酒。这些小寡妇,就是他公婆父母不肯把他与人做妾,他听见了这话,一心情愿去做他的小,尝尝这活物件是甚味道?俗话道初嫁凭爷娘,再嫁由自己,他自己愿意,父母也没奈他何。童自大跟着这些媒婆各处相看了许多,只拣了十个,他暗算道:“我听见人说金钗十二,我家中有一双。”

 带这十个,岂不是十二了,独当一夜,他们两人当二夜,恰恰是七一轮。遂将六间厢房收拾得甚是华丽,制了十分首饰衣裳,并房中帐,箱柜桌椅,摆设的香炉花瓶,镜台粉盒之类,件件簇新。【虽是财主气象,总离不得一个俗字。故妙。】娶了这十个妇人来家,每人又买了一个丫头与他。【葵心、莲瓣有了丫头,真是楼上楼了。】一边六人住着,派定两个一班,也将西屋做了一个官铺,这些妾接着日子轮上来伴宿,该铁氏的这一,他自己过去当值。

 铁氏此后把那先生砸得稀烂,撂在净桶中,弃之于粪坑之内,虽是铁氏得新忘故,实在那先生空自长大壮观,腹内空物。抛入粪中,在臭气内潜身,也不为过。童自大他采战则战,种子则种,四五年间,生得十多个儿女,他那个乐那里还说得出来。铁氏虽不曾生育,这些娃娃谁敢不叫他做娘。他看见大大小小一群在面前,好不热闹,也喜欢得不得。铁氏今虽改变,毫无凶暴之气,但童自大素常畏威慑服惯了,每常敬他到十分的地位。今见他这样宽恩,先畏威而后感德,竟尊他到二十分上。这些妾见主人公犹然如此,可敢有一毫胆大怠忽之习,都恨不得把他顶在头上奉承。铁氏见他众人小心侍奉,也着实疼爱,妾过得甚是和美。

 话分两头,后再归一。先那媒婆说慈悲庵的姑子,会男人髓,他姓甚么,是何来历,听我慢慢说来。

 且说那万历未年,城中有个显官,姓吴名友,别号归翁,生平贪鄙不堪,家资富厚无比。古人说,贪乃无后之相,一丝不。他家金银绣缎,房产地土,无一不有,真可富赛王侯。但只缺了一件,不要说没有儿子,连想个女儿看看也不能够。他夫人姓杜,那生也就奇妒不过,【姓不好,怪不得他。】自己既无所出,又不容丈夫娶校【不姓杜的夫人不容丈夫娶小者甚多,何况他姓杜,如何容得?】吴友想儿心切,暗地同丫头们做那偷摸勾当。起先那些丫头见主人要来同他做这样风乐事,可有不欢喜乐从,也还巴不得生出个儿子来,将来就是副主母,岂不荣耀。知道有一个身孕,杜氏若知道了,鬓发熏目,截指剜耳,百般的惨刑无不做出,定至于死而后已。或有竟生下子女来的,杜氏明知是丈夫的骨血,冤说丫头不长进,何处偷来的私孩,不但将孩子死了,连生孩子的娘也不想活。那归翁在傍看着,连那护庇也不敢说一句,听他施为。【辱翁曰:此等人岂真无有,汉成帝就是前辈先生。】后来这些丫头们看见这个光景,大约这儿子难生,副主母也做不成,且留着命多活几年。吴友要去高兴,像强一般,死也不依,若使威凌反喊得主母知道,不但有赏,且护庇着他。那归翁惟有暗气暗恨而已,亦无可奈何。

 这杜氏少年的时候还想生育,捐资建了一座慈悲庵。内中供着送子张仙神像,着了家中七八个寡妇在内侍奉香火。世间但是贵人家,你叫他周济贫穷亲戚,照看困苦朋友,他半个破钱也决乎舍不得。到了们拿去布施和尚道士,或是修盖庵观庙宇,成千成百,毫不吝惜,他都肯出手。

 这个慈悲庵是杜氏为求子而建,越发不惜工价,费了数千金,果然盖造好。内中回廊曲槛。楼阁亭台,异卉奇花,苍松怪石,虽地方不甚大,却也无一不备。他老夫妇也时常来瞻仰礼拜,游玩盘恒。不想供了二十多年,毫无灵感,仍旧是他夫两个,并不曾添得一叮正经杜氏建庵求子的,不曾生育,倒是看守香火的寡妇,有三四个年少些的,倒生了好几个儿子,也不知从何而来,【张仙送来的,又何用说。】却又弃之。吴友五十多岁,有人劝他侄儿中选一个立嗣,他一来舍不得家资付与犹子,二来还痴想自己生儿。到了六十多岁,他夫人杜氏才呜呼哀哉。大吉利市。他吃了正夫人一生的亏苦,不敢续弦,忙忙娶了一个美妾,你道这个美妾姓甚名谁,后来曾生子曾生女否?下回便知分晓。 gUGehK.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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