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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身陷虎口
 余秀士目力特强,他已经看清来人是谁了,也是两臂一张,接上去,一把将那个幽灵似的人影抱个正著。

 于是四条有力的臂膊,绕著,两个身子也胶著在一起,逐渐的四片炙烫的嘴不期然的凑近了,凑近了…

 一切似乎都已不冉存在,大地也在沉沦,他们没有半句句语言,事实上也用不著语言,因为他们两个灵魂已经融合在一起。

 不知过了好久,那幽灵似的人影,忽然把头一仰,面泪痕,使低的泣诉道:“麟弟弟,我对不起你,打得你好重,你打我吧,骂我吧…”

 “娇姐姐,我不怪你,不要说是你根本没有认出是我,就是你早已认出来,我也要甘心挨受你加诸我身上的痛楚,因为惟有这样,我才能减轻内心上对你的愧疚。”

 “弟弟,不管你做出任何事情,我都会原谅你的,只是我把你打成那个样子,唉!这叫我怎么说呢?你为什么来逍遥山庄不出之堂堂正正,却要用易容之术,又要改名更姓?你见了我为什么不早说明白?唉!我…”

 “姐姐,你不必为此事自责,我不是已经好了吗?至于我来这里,说起来一言难尽,姐姐,你可能为我保守这个秘密吗?”

 “麟弟,只要不危及到我爹,什么事情我都可以为你严守秘密的。”

 哈!一个喊麟弟弟,一个喊娇姐姐,这两人是谁?已用不著要笔者再为代了。

 且说乔装余秀士的徐玉麟,一听苏玉娇说出只要不危及她爹,她什么事情都可以保守秘密的话来,略为沉思低声道:“这件事情与令尊虽有关系,但是我想不至于危及到他,否则,我也用不著费这多的手脚,既要易容更姓换名,而且还要挨受…”说此,倏然住口。

 苏玉娇情知心上人住口不语的话,是些什么,于是怪不好意思的道:“究竟为了何事,会有如此的严重?”

 徐玉麟方待说话,忽厅院中有脚步声警,而且好像有三四人以上,赶紧把苏玉娇推在暗影里稳住身形,自己则掩身门傍,偷眼外瞧,见是五个手持兵刃的巡夜庄丁,打从院内经过,这才放下心来,反手又将房门关好,对苏玉娇道:“娇姐姐,请到里面稍坐,我再慢慢对你说。”

 于是两人进得内室,为避免惹人注意,灯也不敢燃亮,就并肩坐在沿上,喟喟细语起来。

 首先徐玉麟把来逍遥山庄的前因后果,对苏玉娇说了一遍,直把苏玉娇听得花容失,目瞪口呆!

 原来徐玉麟对苏姑娘说出的是:

 三才剑欧青死在崆峒派门下之后,他从欧青身上搜到一张鲁缟方帕,那上面划有苏玉娇维妙维肖的倩影,而且还有山水图形,经过研究之后,秦大川确定那是庭君山的一处地势。

 为了搜寻各大门派失宝,以及究图形之秘,徐玉麟带著白猿狒狒,驾神鹰“天云”去了庭,按图索骥,进入君山蝠,无意中搭救了“九龙剑客”方天玑,而也了解了欧青的真正来历。

 迨方天玑去后,他正待离,又意外的遇到褚呈祥率人在内劫走一位老人。

 徐玉麟与褚呈祥有深仇血恨,自是不能错放过他,因此驭鹰疾追,想不到却被那刁滑的老匹夫兔

 因追寻褚呈祥之故,又引出了盘龙庄力诛“岭南三怪”得以认识他祖父当年几位挚友,并且在“浙东一凤”的判断中,推测褚呈祥所劫走的老人,可能就是他失踪已二十多年的祖父“铁胆书生”徐东海。

 盘龙庄事毕,徐玉麟便急急驭鹰北上,追赶褚呈祥,到达偃师时,才知万里疯侠一于人众,因侯他归期已过,已遄返飞云堡。

 徐玉麟判断褚呈祥既是“神行无影”尚君之徒,必然也要把人劫来逍遥山庄,一路之上既未发现他的踪影,随心生一计,修了一封书信给紫玉女,大意是要他对“九顶连环山”“十使者”之事,与疯侠相机而动,自己因搭救祖父之故,决心潜来逍遥山庄卧底,探明究竟之后,便决定先营救祖父险。

 因此之下,徐玉麟驾鹰来至逍遥山庄十里之外,使命白猿狒狒带信先返飞云堡,自己则九龙剑”之柄鞘,涂以黑漆,易容更装,且改名余秀士进庄投效。

 在这种情形之下,见了苏玉娇只好装做不识,并为博取苏文彪的信心,故作冷傲,故绝技,故辱白猿秀士,故将声音改变,果然,不但瞒过了那多绿林人物的眼目,竟连苏姑娘也无法识得。

 苏玉娇怒忿之下,打情郎,实则正是因姑娘深爱情郎之故,那知实得其反,要非徐玉麟在情中,口叫出声“苏姐姐”苏姑娘既不能当场晕倒,而直到此际犹在鼓里,还认为真的是打得侮辱心上人的余秀士呢!

 徐玉麟在敛述这番经过之时,却把“藏龙谷”紫玉女金玉为盟之事,以及公孙小情庭相会的经过,略而未提,但他并非是想要把这两件心事故意隐讳,实则他觉得在此时此地不宜向苏玉娇多做解释,不好,搞得卧底败,影响整个大局。

 他那里能料想得到,就因为他这一忿之间的决定,以致苏玉矫这次与情郎相会之后,前嫌尽释,芳心中再次私许与他白首偕老之愿,以至后来情郎身边又出现了两位美比天人的女子,造成的误会更深,几刎剑自绝,永埋情天恨海!

 这些自然都是前因后果之事,此处不便再多-嗦,且说:

 徐玉麟袅袅道出此番经过,苏玉娇心中颇为惊诧,她想不到自己被囚于飞云堡中,褚呈祥的密室时,窃阅文件,因一时好奇,拿了方鲁搞手帕,后来在褚呈祥命人把她衣物剥光,丢下蛇年前,曾以此帕遮私处,后来她把它带在身边,但后来她被欧青由“巧云掌”邢刚之手,营救去锯齿山,那方丝帕便不见了,当时她还以为遗失,那想到却落于欧青的手中,而且还绘上了她的肖像。

 想到欧青在雁峰上,深更半夜去向她示爱的一幕,自然也就明白她的肖像必是欧青所为,可是麟弟弟对此事是否谅解她,这就不能不使她颇为担心了!

 好在徐玉麟在谈到这件事情上,并不怎样重视,他只是著眼在那丝帕的来源上。

 苏玉娇沉片刻,随把自己怎样得到一方丝帕,在当时只是发现那上面隐约有处地形图样,但并未留意细看,后来因受制于“巧云掌”什么时候遗失,她也不得而知?而且是不是就是徐玉麟在欧青身上搜到之物,也是疑问。

 她说完这番经过之后,心中却暗在咕啜:倘若欧青身上之物,果是她从褚呈祥密室内得来的东西,而那君山蝠中,被褚呈祥劫走的老人,确是徐玉麟已经失踪二十多年的祖父徐东海,那么这件多年以前的神秘失踪案件,恐怕与褚呈祥大有关系,甚至徐玉麟整个血海深仇,都要由此追查真凶实相出来。

 同时,褚呈祥无疑的已与她的父亲抗瀣一气,而褚呈祥据她父亲所说,已外出未归,其任务当然是去君山劫那可能就是徐玉麟祖父的老人,显然,她父亲必参与其事,那么徐玉麟岂不要与她父亲正面为敌?这就不能不使苏玉娇更为担心了!

 其实,苏玉娇那里知道,它的父亲自从得悉名震江湖的白猿秀士徐玉麟,就是徐世宪的遗孤之后,早已暗中在与徐玉麟作对了,而且誓必要将这个武林新手除去不可。

 且说徐玉麟在听了苏玉娇叙说完毕之后,略为沉思,果然豁然大悟的说道:“姐姐从褚呈祥密室里所得丝帕,我想一定就是欧青身上之物无疑,不然褚呈祥不会对君山蝠那般熟悉,由此推测,那位老人果是我祖父的话,必定与褚呈祥大有关连,不过那方丝帕,不知怎的会落在欧青的手中?又怎么绘著你的形像?而且蝠里囚困的另外一位老人,又是欧青的师父方天玑?难道说他们都和我祖父失踪之案有关不成?…”说此,顿觉朴朔离,不由住口凝思起来…

 苏玉娇见徐玉麟闭目凝思,一时也不愿打扰他的心神,随也默默的静坐不语,不过,她芳心中却在盘算著一个颇为伤脑筋的严重问题。

 显然,她的父亲既与褚呈祥合作,那已无疑的要与心上人正面冲突,她爱父亲,但也深爱著徐玉麟,一旦父亲与心上人朝上面,谓两虎相斗,必有一伤,不管是那一个伤亡,她将无法承受那打击!

 父女之情,儿女之私,此际在苏玉娇的私底下,她已无法权冲何者为轻?何者为重?她只是觉得他们两人最好能够化敌为友,但是她又想不出两全之策…

 想着…想着…她又想到儿女之私上去,忽然间,她觉得她与心上人的未来,必因这些江湖事非而艰险重重,她真不知在父女之亲,情郎之变中,将自何以自处?…最后,她无限幽怨的发出声长长的叹息!

 徐玉麟以似被苏玉娇这声幽叹而惊醒,转过头来,凝注著她那微垂的螓首,问道:“姐姐,的心里有什么难过的事情吗?是不是因为我潜进逍遥山庄来,使你不安?”

 苏玉娇虽在黑暗中,依然可以瞧见麟弟弟那双闪动如星光似的眼神,不由摇摇头答道:“我是在想…想到江湖上这些纠不清的事非!”她不愿直言说出心中所想,那自是恐怕更增加徐玉麟的误解。

 “唉!这些事情,确是令人倾感困扰,娇姐姐,你能告诉我那方无意中得到的丝帕,是怎么落到欧青的手里吗?”

 “我离开飞云堡不久,便遇上‘巧云掌’刑刚,他要捉我,我打不过他,被他点了道,我便昏过去,后来醒转时,才知是被欧青救到锯齿山,从此我做了北雁老人的记名弟子,独居在雁峰上学艺,因为我对那条丝巾并不留意,在什么时候失落的,我也不知道,但不料竟会落于欧青手中,唉!不要提啦,这个人想起来我就气恼,好在他已经死了,不然我永远也不想见到他!”

 “欧青曾经对你怎样?”

 “没有什么,只是有一天深更半夜他门上雁峰来,向我说了你许多坏话。”苏玉娇说时,却将欧青向她示爱之事,讳而未提。

 徐玉麟笑道:“姐姐你相信他说的话吗?”

 “我…我当然不相信,所以我把他斥走。”

 “后来呢?”

 “后来我再未见到他。”

 “你这次返里,是北雁老人的意思吗?”

 “是的,他老人家要我回家帮助父亲,等到三月三泰山大会之时,一切便…”

 “一切便怎么样?”

 “他老人家说,恩恩怨怨,是是非非,一切便会分晓。”

 徐玉麟点点头道:“他老人家医卜之术,当代中无人能及,他所说的话,不会错的。”他在说这话时,心中却在想:苏文彪是绿林魁枭,北雁老人不会不知,却为何又要苏玉娇回来协助他?此中道理,令人甚为不解…”

 他沉思中,猛然想起欧青与他见面之后,以及到他死前的一切作为,无不都是暗中和他捣蛋,由此,徐玉麟确定欧青定是暗恋苏玉娇,想藉他人之手把他除掉,其用心之狠毒,殊为可恨!

 徐玉麟凝思一阵,继又说道:“根据姐姐所说,我对于祖父之案,已经有了个颇为合理而且极可能的结论。”

 “什么结论,可以对我说说吗?”

 “当然可以。第一,你由褚呈祥密室中得而复失的那方丝帕,就是我根据以进入君山蝠之物,你的影像乃是欧青所绘,自然那是他趁你昏窃去的。第二、君山蝠里被褚呈祥劫走的老人,是我祖父无疑;而他老人家二十年前忽然失踪之案,定与褚呈祥大有关连,只待我能见到却位老人之后,一切真像便可大白…”

 说此,稍微一顿,又道:“据我所知,‘五巧’、‘六不全’那些老怪物,都落脚在逍遥山庄,但今我却一个也没有见到,按时间计算,褚呈祥当然还回不来,不知这些事情,姐姐可都知道吗?”

 苏玉娇芳心中又是一震,随答道:“据我父亲说,褚呈祥尚未返庄,至于‘五巧’、‘六不全’也驻足这里之事,因我刚刚回来,并不知道,而且逍遥山庄房院又那样的多…”

 徐玉麟未待她说完,接道:“‘六不全’曾在庭出现,就是住此,现在尚不能返回,不过姐姐能不能给我探听一下,那些老怪们都住在那个院里?褚呈祥回来时,把我祖父安置那里,也请姐姐代为调查一下,可以吗?”

 苏玉娇螓首微点,然答道:“这两件事情我都可以给你做到,不过…”

 “不过怎样?”

 “不过你在逍遥庄潜伏著,我虽能替你严守秘密,但一切还须你特别留心,不然出马脚来,我父亲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同时,我不希望你和我父亲为敌。”

 “姐姐放心,我自会小心应付,只要把祖父救出,我答应你绝不与令尊为敌就是。”

 两人在谈话间,苏玉娇的玉体,已偎在徐玉麟的怀中,这时她柔情万种,无限幽怨的道:“只要你肯不与我父亲为敌就好。”

 徐玉麟紧抱著她的娇躯,又以两片灼热的嘴,代替了所要回答的语言。

 这里暂时按下郎情妾意,诉不尽的则后哀曲,道不完的相思之情,回头再说:尊命飞抓苏文彪在主办完了“余秀士”的加盟礼后,回到居住的独院“怡心斋”静坐休息。

 逍遥山庄屋宇连栋,院落重重,大小有二十四处,苏文彪既富心机,治事尤严,他把这二十四个院落,分作三进,每进各有八个独立院落,而每进之间,隔以高墙,每堵墙上各留两门,连通一气。

 进入逍遥山庄的大门,走过苏文彪用以集合全庄所属的空阔广场,便是堵青石高墙,在相等的距离上,有两座大门,门上挂著块写著“雷虎庭”二字的横扁,这便是第一进庄院,里边除了住著十几个武师以及四分之一的头领与属下之外,便是用以招待外来的绿林豪雄。

 第二进庄院,也就是逍遥庄的心脏,名叫“土金庭”此名起得很怪,如此五行生克来解释,那么中央属士,士能生金,苏文彪之意可能在此;因为他是个绿林魁枭,其所著眼者自是金宝财物了。“恰心斋”与苏文彪发号施令的议事厅,就在“土金庭”内。且相距不远,另外“怡心斋”后面的一所静院,名叫“栖霞轩”便是苏文彪拨给爱女带著两个母四名随身婢女的居所,这院名也是因为苏玉娇喜著红装所起,里边香闺绣阁,富丽堂皇,严若皇宫内苑。

 另外在“土金庭”中的几个院落。则是住著副庄主与几个苏文彪直接指挥的首脑。过了“土金庭”便是最后一拨院落,则是住著四分之一的属下,以及亲眷、粮仓,武库等等。这进庭院名叫“风云庭”苏文彪按排了这些名子,也许是采取雷虎会风云之意,由此,亦可见其雄图野心。

 逍遥山庄上千的人手,前后两拨院落,仅仅住下了四分之二的部属,那么还有四分之二的人员放在何处呢?这里且让笔者卖个小关子,容后再为代。

 前面也曾经提过,在表面上看,逍遥山庄除了房舍整齐,亭台花树应有尽有之外,确实并无惊人之处,而也颇合逍遥二字,然而实则相反,非但不逍遥,而且步步杀机!只不过外人无法看出而矣。

 “怡心斋”内,除了曾经在议事厅出现过八名武功颇为不弱的童子而外,还有苏文彪八个亲信护卫,也都是百中难选一的高手。

 苏文彪静坐书室,由两名青衣童子身傍伺候,他品了回茗,在回想着一天的经过…

 “余秀士”走上议事厅,见到苏玉娇时的那股眼神,以及苏玉娇当时的容,他尽入眼中,只不过因徐玉麟做得毫无破绽,所以他并未疑心女儿与这黑衣少年认识,自然更联想不到这“余秀士”竟会是徐玉麟,不过此刻他却在重新推敲著“余秀士”加盟大典完后,忽然喊出声:“苏姐徂!”而苏玉娇突听之下,便又晕了过去,这就不能不使这个多疑而复颇具心机的枭雄,越想越觉蹊跷起来。

 他对苏玉娇的父女之情,可以说是无微不致,但在苏玉娇艺返家之后,眼看这个小妮子已是玉立亭亭,风姿绰约,已长成个绝佳人,随渐渐的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情;而这种感情在他私人底下并非是圣洁的父爱,如今苏玉娇突然返回家园,他这种惟有自己明白的情感,自然复萌。只是可怜苏玉娇丝毫未觉,一直被他那付永远带著微笑而慈祥面容所-住!

 苏文彪在推猜了一回,虽觉奇怪,但也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倘吩咐一名童子前去“栖霞轩”喊来苏玉娇的一名随身侍女,询问了一番,这才知道苏玉娇服了些汤药,已自无事安寝。

 此刻,已是初更时分,苏文彪问明情形,把侍女遣走,便也回到卧室,两个童子侍候他睡下之后,自行退出安寝去了。

 三更过后,栖霞轩中。

 忽然飞进一条鹰隼般的人影,雪夜之中,那人的轻功身法,宛若殒星。

 来人对于“栖霞轩”里的情形似乎颇为熟悉,一闪之间,迳向苏玉娇的绣房窗外掩去。

 只见他蹑足停步,悄悄的在窗外窃听了一阵,然后又以舌尖破窗纱,凝目往里观瞧,少顷,那人怔立在窗外,轻微的连他自己也听不到的“嗯”了一声。

 他略为迟疑之后,又趋近门前,那两扇绣房大门虽然是紧闭著,但仿佛像是装有暗扭,被那人轻轻一拂,便呀然而开。

 这时“栖霞轩”内各个房间,灯火全无,母丫环自然都已进入梦乡,那人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掩进房去,但是片刻之后,便又闪身而出,并且把门重新带上,拂了下暗扭。

 看来这人对此间一切都非常熟练,苏玉娇的绣阁香闺,就如此的被他擅入擅出,在这藏龙卧虎的逍遥山庄里,不能不算是一件天大的怪事!

 那夜行人出得“栖霞轩”竟然跃身上房,几个飞掠,便到了“雷虎庭”的一个独院中。

 “雷虎庭”的每个院落里,无不是一等高手,那人似乎也有些顾及,而且他此时停身的独院,正是居住著几个武功高强的武师,一不小心,便会被人发觉。

 但是看那人的举动,仿佛又像有恃无恐,停身院内,四处顾了一番,悄悄的向著一间住室窗外走去。

 这间住室里面,好像是有两个人在喁喁私语,他掩近窗外,正待侧耳倾听,房内语音忽又戛然而止,他认为已被房里人察觉,迭忙跃向暗处,隐藏起来。

 可是过了片刻时间之后,仍然未听到房中人有任何举动,便复行潜近窗下窃听…

 突然,倘好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人之事,身躯一阵颤抖,像是马上要取什么举动,但忽又犹豫起来。

 就在这时,房门呀的一声大开,那人双脚微蹬,便纵上房去。

 房中跟著闪开处,也飞去一条黑衣人影,一见窗外有人遁走,大喝一声,飞身上房,但是那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见来人已经消失,旋即下房,进入室内重新吧门关上。

 可是就在这当儿,已经把院内所有武师都已惊醒,六七人各执兵刃跃出房外,彼此一看,都是自家人,并无任何敌踪,他们怔怔的瞧了一阵,相互诧异之间,突听“土金庭”内传来一声叱喝,静夜中,那声叱喝令人听得特别清楚与心悸。

 于是这些武师们,齐都翻进“土金庭”去,而逍遥山庄的警钟,也随著“当…当…当…”的响成一片。

 骤然间,这座藏龙聚虎,绿林魁枭的大寨,雪夜下人影纵飞,刀光剑影,纷纷向“土金庭”

 内蜂拥而来。

 就在这哄哄的当中,由那几个武师居住的独院里,一间卧室的房门启处,悄悄的飞出个幽灵般的姣俏情影,四下略一张望,便翻墙越屋,迳向“土金庭”的“栖霞轩”而去。

 逍遥山庄这时虽然闻钟惊觉,人马纷至,但却并未有人注意到这个幽灵身影。

 显然的,逍遥山庄已经闯进来了强敌,这在此庄来说,还真个是破题儿第一道呢!

 这时,逍遥山庄中上至武师首领,下至喽-小卒,已经闻警赶到议事厅前的人手,不下两百多个。

 但见庄主苏文彪站在议事厅前的石阶上,身后列著八个护卫与八名持剑小童,而在石阶之前的庭院中,却立著个光头胖脑,慈眉寿目,月白僧袍飘飘的大和尚。

 那大和尚对于围拢在他四周两百多个逍遥山庄的武士,好像是浑若不觉,仅将慈眉轩动了一下,合掌对苏文彪说道:“老纳静夜来访贵庄,不意在此巧遇庄主,但老纳此来,并非意闹事,庄主何必如此劳师动众?倘若老纳对庄主有何不利,自不能等待庄主召集人手再行动手了。”

 说罢,竟自双目微闹,佛像庄严,貌不可犯。

 苏文彪一听人和尚之言,哈哈笑道:“大师法号怎称?卓锡那座宝刹?既无与敝庄为敌之意,因何深夜造访?不知大师能否明以见告?”言下,颇有枭雄之风。

 大和尚低宣声:“阿弥陀佛!”后又说道:“老纳久仰庄主人名,今有缘一睹,果是不愧为一方雄才霸主!老衲行脚四海,遇寺便宿,并无固定住刹,方外野僧,不知世事行有数十年,连自己什么法号也忘了。”

 苏文彪又道:“承蒙大法师夸奖,敝庄主至为荣幸,不过大法师既来敝庄,自非无因?”

 要知苏文彪这般以礼相待老僧,并非出于本愿,只不过他觉得以逍遥山庄防守得如此严密,却被人家履之若平地,恐怕要非亲自遇到,出语把老僧喝住,恐怕还无人发觉人家行踪呢!

 他从大和尚来时的身法轻功上看,那简直是凌空蹑虚的神化之境,他也知道大和尚被他喝住,只是有意现身相见,否则,依然任其去留。

 大和尚说得并不错,要是有意与他为敌,见面便即动手,也用不著等待他传警召集部属了。

 基于这些原因,苏文彪沉稳机智,经验老到,岂肯轻举妄勤呢?

 大和尚沉片响,又宣声佛号,语音慈祥的道:“前因絮果,善恶有报,我佛以慈悲为主,老衲夜访庄主,仅有一言奉劝:凡事多种善因,自有善报。庄主聪明之人,必能了情,如采老衲之言,非惟武林幸甚,而贵庄千百生灵幸甚!”

 苏文彪一听此言,心中颇为愠怒,暗道:你这个老和尚,夜闯我逍遥山庄,原只是危言耸听,以佛门因果之说,教训于我,恐怕不会如此简单吧!

 他心里虽如此的想,表面上都装做一派和气的道:“法师慈悲为怀,敝庄主谨记在心,法师若不弃嫌,今夜就请锡敝庄吧?”

 老和尚忽的双目神光电,语音沉重的又道:“但愿庄主之言,乃出自肺俯,老衲不便打扰,就此别过,有缘后会有期!”

 苏文彪心头一震,觉得这老和尚的眼神,已经察了他全部心事一般,正待出言挽留,却听老和尚念声:“阿弥陀佛!”双肩也未看到怎样晃动,竟然一掠而起,半空里像只大鸟似的,刹那不见。

 在场两百多个绿林豪虽,齐被那老僧旷世轻功所骇住,怔忡的望着庄主,一片讶然!“你们各自去吧!”

 苏文彪心头上涌起了无边的烦恼,喝出这声命令之后,庄众悄然退走,便将八个护卫与青衣童子低声吩咐一阵,而他自己却悄悄的去了“栖霞轩”

 这时,苏玉娇居住的“栖霞轩”内,已灯烛辉煌,丫环母,均被那阵钟声惊醒。

 苏文彪走至“栖霞轩”院门外,叩叩大门,听得里边有个丫环颤声问道:“深更半夜,是那个在外面叩门?”

 苏文彪不耐的喝声:“我是庄主!”

 霎时间“栖霞轩”的人门开了,苏文彪闪身而入,开门丫环迭忙施礼道:“原来是老爷!”

 苏文彪哼了声,迳向苏玉娇的绣房走去。

 绣房大开,两个了上来,苏文彪问道:“娇儿可起来了吗?”

 一个五十多岁的母答道:“姑娘醒是醒了,但因身体不适,并未起来。”

 “那我进去看看她。”

 苏文彪进得爱女闺房,母揭起罗帐,但见苏玉娇拥棠侧卧,他坐在沿上,装做出无限关切的问道:“娇儿,你觉得怎样?要不要请个大夫瞧瞧?”

 苏玉娇早已听到父亲走进房来,只因心里怀著鬼胎,所以反身向外,故做不觉,这时听到父亲问她,不得不转过头来,怯怯的道:“爹,女儿没有什么,只是觉得头有些晕,所以庄上钟响,也不能起去,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文彪发现女儿两眼红红的,仿佛曾经哭过,于是心里更有了数,但表面上依然不动声的道:“只要我儿无病就好,外面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来了个老和尚,说些疯话,爹因见他是个出家人,也没难为他,便放他走啦!”

 苏玉娇心中一动,暗道:老和尚深更半夜,能闯进逍遥山庄来,绝非是个等闲人物,爹能轻易放走他,其中必大有文章?她虽然很想知道,但并未问出声来,不过因见她父亲态度如常,似乎并不知道她夜间与情郎幽会之事,也就放下了一百二十个心。

 苏文彪见爱女不语,继又说道:“明己时,爹要举行‘加盟大典’,上次你做得很好,爹还要派你再作执行人。”说时,人身而起,退出房去。

 苏玉娇见她父亲临去时对她瞥过的眼神,心中大震,因为那是她曾未在他目中发现的神光她张口喊出声:“爹爹,女儿不…”不什么,还未说出,可是她父亲已经走了。

 苏玉娇既惊又惧,腹狐疑,再也无法入睡…

 她辘转反侧,想来想去:父亲为何又要叫她再做加盟大典中的执行人?…

 约莫四鼓刚过,蓦地里警钟忽又一片震向,苏姑娘再也沉不住气了,整好衣整,捞起兵刃,便往外急奔…

 白马红娘苏玉娇提剑出得“栖霞轩”略微凝神,只听得“雷虎庭”中喊杀连天,警钟楼上的钟声震天价响!

 这情形,很显然的逍遥山庄又来了强敌,然不知这强敌为谁?但愿那不是麟弟弟出来闹事才好!

 苏玉娇想到这里,居然踟蹰起来,她的内心此刻甚为矛盾;急知道来庄中闹事的是何人?

 但是又恐惧心中所料之事会发生;因为那将使她面临著父女之亲与儿女之情的严重抉择!

 然而要来的事情终究要来,正所谓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凡百世事,诸般现实,又岂是每个人所能逃避得了的呢!

 她就任这举棋不定的当儿“雷虎庭”中传来阵阵惨嚎,以及怒叱喊杀之声,连绵不绝!

 苏玉娇真听得芳心大震,于是也不再犹豫,娇躯微挫,翻出“栖霞轩”的院墙,迳向“雷虎庭”奔去。

 这时“雷虎庭”的四通,已被庄中人批人马包围了个水不通,每个巷口隘道,都有成队的人手封锁,如非逍遥山庄中人,休想行动半步。

 “雷虎庭”发生了事,这种现象并不足为奇,而最使苏玉娇人惑不解的,此时有些人竟然往警镂楼方向急赶。

 逍遥山庄的警钟楼是在“土金庭”的东北角上,苏文彪派有两名高手率领著二十几个庄丁,专伺其责,不分昼夜,有四人看守,因为钟楼建筑得特别的高,可以俯瞰全庄,任何一处发生敌情,钟楼上的人首先发现,便即鸣钟报警。

 钟楼是建筑在一栋大房之后,外面无门,要想登楼,必须白那栋大房内的一个秘密口下去,再经通一条数丈距离的地道,始能进入楼中,但是那栋大房中却住著看守钟楼之人,而且门窗均为钢柱,构造坚牢,就是无人把守,也不易进入。

 当然,那座钟楼由外面也可以上去,不过那需要有“凌空虚渡”的轻功,放眼武林,具有这种轻功之人,那简直是凤麟角!

 这光景,分明钟楼上也已发生问题,不然,钟声既不会光响不停,庄中武士们也不可能放著“雷虎庭”的敌人不管,越过去往钟楼方向疾奔。

 巷口封锁,通道被两来的人手拥难行,苏玉娇不愿在拥挤的人中硬闯,只好纵上一座高房,翻瓦越脊,朝打斗的院落急纵。

 事情果然竟是她所最为担心的,当她驰至斗场时,那正是武师们所居住的一所独院,院里已是人声鼎沸,刀光剑影,飘飞闪耀,直与地上白雪争辉!

 苏玉娇隐身在屋脊上,大气不敢呵出,凤目凝敛,仔细的向斗场观瞧,她要确实的辨清那剑山刀林中的敌人,究竟是谁?

 然而,她瞧了好久,竟然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因为斗场上尽为一层灼灼打闪,直似千万条银蛇飞舞的寒光所笼罩,虽能看到人影翻飞,但却看不清面貌。

 不过她已辨认出参加混斗的,正是她父亲的随身童子与护卫;因为她父亲虽然在斗场之傍掠阵,身边却只是一些武师与几个有身份的头领。

 她以目光所及,把场上闲著的人手搜索了数遍,就是没有发现心上人徐玉麟在那里?子既是出在武师住院,徐玉麟身为武师之职,即使装做加盟伤未愈,自也不能仍留房中?…

 这厢打斗得空前烈,钟楼那边仍是警声连续不停,苏玉娇对此情况,犹若堕身五里雾中,一时实在无法搞清。

 她终于忍耐不住,横横心,一个纵跃,落在了苏文彪的身傍。

 苏文彪对于女儿的突然跃出,似是意料中事,毫不为意的仅是向她瞥了一眼,复又向寒光耀的斗场瞧去。

 苏玉娇缓缓的偎近乃父身边,娇滴滴的喊出声:“爹!”想着问道:“是那里来的敌人?”

 苏文彪目也未瞬,只是淡笑声道:“你不要着急,待会捉到他自然分晓,不通你可愿意做他的‘送终大典’的执行人吗?”

 苏玉娇身躯微微震颤,但毅然答道:“凡是背叛爹爹的人,女儿都愿把他们活活打死!”

 “这才算是我的好女儿…”苏文彪略微停顿中,瞧着爱女的娇靥,忽然发出阵森冷的哈哈大笑!

 他这阵森反常的笑声,不但使苏玉矫听得大为悚凛,连一傍的那参武师与首领,齐都为之震!

 苏玉娇沉片晌,忐忑的心情,又向父亲问道:“钟楼那边好像是也出了岔子?”

 “不要理它,那是分散我们注意力的诡计,好让这小子走,哼哼!苏文彪是什么人,会上此当!”

 苏文彪在答覆女儿的问话时,宛若自言自语,双目紧盯著斗场上的变化。

 斗场傍边,已经躺下了三四个武师装扮的人物,有的还在发著痛苦无力的呻,可是竟无人去理,苏文彪更是置若罔闻,就像是他的注意力稍微分散,敌人便可逃走一般。

 原来苏文彪此刻所用以对付敌人的人手,确是他亲目训练出来的八个青衣童子,以及八名壮年护卫。

 这二八一十六个人,全是一律用剑,而且剑长四尺三寸,比普通宝剑奇特,这是用来适应苏文彪由他那独步武林的飞抓抓法中,创研而成的一套剑术。

 他这套剑术走的是轻灵迅捷,诡奇多变之路,共有二十八招,招中套式,式中有幻,施展起来,光影千条,不见人身,的是独成一家。

 苏文彪把这套剑法名之为“飞幻剑术”便又经过苦心孤诣的参研,试验,而成为人人联手合击的“飞幻剑阵”

 此“飞幻剑阵”复因能以双倍人手施为,故又有“飞幻”与“合飞幻”之分。仅是以人人施为的“飞幻剑阵”其威力已自不弱,更何况再以双倍人手而成的“合飞幻剑阵”呢!

 这种阵法,苏文彪虽早已创练成功,但是真正应敌这还是初次,所以他目不转瞬的瞧着斗场中的一切细微变化,作为参研改进的根据。

 要是一个普通敌手,在苏文彪的估计中,极难在“飞刀剑阵”里走过十招,可是今遇上的敌人,既是他的死敌,又为天下超等剑手,如此一来,苏文彪使用了“合水幻剑阵”其目的一则测验自以为天下无双的手创剑法与剑阵,究竟能发挥威力至若何程度?二则也可藉以测知这个势必除之而后快的强敌的武功会有多高?以便采取下一步行动。

 在这般我高敌强的打斗情形之下“合飞幻剑阵”的威力已发挥至极至,是以院中尽是剑影寒光,使苏玉娇无法看清剑阵中的敌人是何面目?

 苏玉娇原不知道他父亲有这套独门剑法,更不知道有此“飞幻剑阵”所以,她也被这种罕见的剑斗所吸引,一语不发的跟著乃父静观起来。

 剑影寒光,就如此的愈演愈烈,终于钟声停了,但这没院落里的剑化银芒万条,却接著由东方逐渐出的朝曦,已然进行个不停。

 苏文彪既沉醉于自己的剑术绝学,复凛骇于对手武艺之神奇,他从战斗开始的四鼓时分,一直到旭初升,除了对爱女说过几句话外,既未稍离斗场半步,也没指挥所属作过任何事情。

 自然逍遥山庄中武士们平训练有素,布署妥当,所以庄里虽是同时发生两处敌情,而苏文彪尽可检择重点督阵,用不著分神过问其他,自会有人替他便宜行事。

 钟楼上的警钟声停片刻,便有一位五十多岁.身材魁伟,浓眉重目,紫棠面皮,生像威武,首领打扮的人,匆匆走向苏文彪低声报告道:“庄主,钟楼上搞鬼的敌人已经遁走,可惜未能把他捉住,本座特向庄主请罪。”说罢,一傍垂手肃立,静候庄主指示。

 苏文彪目视斗场瞬也未办,仅是把手一摆,问道:“齐路主可曾见到敌人有几个,是什么模样吗?”

 原来逍遥山庄四分之二的人马,按“天、地、元、黄”分作四路;即“天成”、“地成”、“元威”、“黄威”每路一百二十人,由两名高手率领,作为正副路主。

 这“天、地、元、黄”四路人马,也各有专司,大体上是:“天成”应敌“地威”守庄“元威”巡逻“黄威”后备,所以一旦发生情况,均能有条不紊。

 紫棠面皮的魁梧威猛大汉,便是“天威路”的正路主,原是个北绿林魁枭,膂力过人,手中一柄金背斩刀,使得神出鬼没,名叫齐搏虎,浑号“沙漠之鳄”想当年横行于北道上,驼队高旅,闻名丧胆,便送了他这么个令人作呕而又心悸的绰号。

 这时“天威”路主“沙漠之鳄”齐搏虎听庄主见问,心中愧然,紫棠脸变成了猪肝颜色,不由唉叹声道:“警钟楼被敌人以巨石封住入口,无法上去,及至钟声停后,本座命人架起云梯察看时,四个值更庄丁,犹昏睡未醒,再一细瞧,才如被人点了睡,但却未见任何敌踪。”

 有人到逍遥山庄来,敲了半天的警钟,庄内这多的高手,连人家的模样都没瞧见,就让人悄悄的走了,不能不说是道所向为武林瞩目的枭雄大寨的奇大辱“沙漠之鳄”齐搏虎原以为苏文彪定会震怒,但是出于他逆料之外的,苏文彪聆听报告之后,依然未动声,仅是略微颔首,盯著斗场目不斜瞬,似乎对钟楼上的来人,根本并不在意。

 “沙漠之鳄”这才注意到斗场上的情势,也竟自凝神瞧了起来。

 原来斗场上十六条飞龙腾蛟似的长剑,幻出的层层光幕,已经逐渐的淡弱下来,代之而起的是两条乌黑通亮的怪蟒突出,摆尾吐信,冲破了那肤肤光墙般的剑幕,而且其势-涌,大有把那十六支长剑倒的趋势。

 苏玉娇虽然仍未看清敌人是谁?但她也已识出当下情势,剑阵中的敌人已反守为攻,父亲的护卫侍童的势,趋向下风,暗自想道:是那里来的这等高手,怎么曾未听到江湖上有个使用两柄黑剑之人呢?…

 她这里正自凝思,蓦的,苏文彪大喝道:“童…猛…住手!”

 原来苏文彪亲自训练的这十六个随从,合称为“八童”、“八猛”他一见他们逐渐不支,惟恐伤在敌人手下,故而出声制止剑阵的停下。

 那知不出声喝止倒还罢了,他这一沉喝,无形之中使“八童”、“八猛”的出手剑势为之一缓。

 高手锋,毫发之机都不能错过,就在这十六支长剑闻声微缓之际,突的一声雷霆乍惊似的真吼,那两条乌黑长剑,宛若出云蛟龙摆尾,一个迥风旋,在一片金铁鸣声中“八童”、“八猛”跃身后退,斗场中央出现了个黑面黑衣,手使两柄黑剑的少年,向苏文彪朗笑道:“蒙庄主看得起末学后进,诚心相试,在下只好当面献丑啦!”话毕,双剑还鞘,神情怡然目若。

 苏文彪因为带著付使人永远难见庐山真面的微笑面具,别人当然无法窥知他任何时候的神情,但此刻他闻听黑面少年的话,却半天未发一语,料知他心中定必震骇与难过万分!

 苏玉娇敛目向场上瞧时,几乎又使她晕了过去,原来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她最所担心的,冒名余秀士卧底逍遥山庄的徐玉麟!

 只因双方住手,徐玉麟出言中,似乎并未现真像,与乃父为敌,所以她也就力持镇静,伪装不识。

 这时“八童”、“八猛”虽则跃退,但依然每人手中持著柄断了半截的长剑,环绕在徐玉麟的四周,虎视耽耽!

 苏文彪向徐玉麟凝视了一阵,忽然哈哈人笑道:“余老弟真是老夫曾未一见的神剑手!老夫自以为天下无双的‘飞幻剑阵’,也都奈何不住你,纵观当今武林,余老弟堪称天下无敌,昨筝享武师之委,现在取消,重新委派老弟担任本庄总武师之职…”

 话说至此,向身傍各武师首领环扫了一眼,继又说道:“各位武师以及众路主们,还有谁对余秀士英虽心有不服,不妨当场一试!”

 在场武师以及庄中头领,虽然不下三四十人,个个身手不弱,但是谁无自知之明,既见余秀士出手之间,杀伤了好几个武师,又将庄主随身的“八童”、“八猛”的“合飞幻剑阵”战胜,而且最后一招将十六支长剑齐都斩断,此种武技神兵,谁曾见过,而又有谁敢不服?所以,在庄主苏文彪宣布委派余秀土为总武师之职后,半天却无人出声,全场一片肃然!

 苏文彪一见无人反对,不白哈哈笑道:“既是无人愿与余秀士当场比试,那就这样决定啦,余老弟,今后仰仗之处颇多,还望莫要藏才不才是!”言毕,袖袖一挥,示意“八童”、“八猛”撤出剑阵。

 苏文彪这种处置,非但使曾和余秀士拼过命的几个武师,以及“八童”、“八猛”颇为怀疑,而苏玉娇更猜不出她父亲葫芦里究是卖的啥药?

 武师司马青山虽然已经瞧出了些端倪,感到问题的复杂与严重,而颇为余秀士担心,但也不敢则声,只有暗中留意而已。

 原来徐玉麟趁庄内警钟人响之际,把苏玉娇送走,自己本想装做伤未愈,闭门不出,可是他想起与苏玉娇幽会谈心之时,曾听到窗外有异动,及至出去看看,却见一条迅疾的人影,翻上房去消失了。

 他知道自己与苏玉娇的谈话,可能已被人窃听去,但不知此人为谁?

 他心怀鬼胎,担心自己行藏已被苏文彪察觉,所以暗中戒备,在卧室内躺著反覆的沉思。

 后来,钟声停了,庄内复趋平静,他即觉得已经身陷危机,底蕴败不好就要与苏文彪正面朝上。所以当那老僧去后,苏文彪将“八童”“八猛”道来武师住院,目的是要监视他,徐玉麟及时察觉,始才动上了手。

 事情是如此的,那个暗窥苏玉娇杳闺,以及被徐玉麟警觉赶走的夜行人,正是夺命飞抓苏文彪,他虽然没有听明白苏玉娇在房中和徐玉麟究竟嘀咕了些什么,可是他己从声音上确定了苏玉娇是在和余秀士私会,当然,以苏文彪这种心机的老江湖,稍加判断,便已清楚了余秀士的真正身份,因为他如苏玉娇这几个月曾与白猿秀士徐玉麟在一起,而他也深知苏玉娇的高傲情,要非是徐玉麟那种年轻俊彦,她对任何男人是曾不稍加词的。

 苏文彪固然没有见过徐玉麟的真正面目,可是他从派出的眼线以及传说中,获知徐玉麟是个武艺超群的美少年,如今他已经确定了余秀士便是徐玉麟,但是他还没有确切的明白徐玉麟冒名潜来逍遥山庄的真正目的,以及“八童”、“八猛”的“合飞幻剑阵”未能把他制服而转成的危局,于己不利,所以他要暂忍一时,企图以更毒辣的手段,把这个少年强敌,一齐成擒。

 那知徐玉麟早已悉其,所以在苏文彪喝住剑阵,又对他大加赞誉,复委其为总武师之职的话词说完后,他也就将计就计,故作不察,要看看苏文彪这个绿林枭雄,究竟能对他玩些什么花样?

 不过,主要的原因,使徐玉麟在危机四伏仍在侥幸心理的,乃是褚呈祥迄未归庄,营救祖父之目的未达,而且“五巧”也曾未见面之故。

 徐玉麟在被“合飞幻剑阵”所困之时,他虽然也曾暗自凛惧剑阵的厉害,大有与天下无敌的武当“七星剑阵”异曲同工之妙,可是他仗以内功过人,终于在持久消耗之下,将“八童”、“八猛”迫于劣势,即使苏文彪不见机喝止,他依然可以战胜,不过却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要知徐玉麟若非存有万一的侥幸心理,他也早就施展“风雷掌”冲破“合飞幻剑阵”了,其所以不出于此,就是因为与他动手的人,都未把他的真像指出。

 且说苏文彪在撤去剑阵之后,接著便吩咐司马青山武师,仍然代替副庄主之职,召集庄内头领,于议事厅举行加盟典礼,并向徐玉麟笑道:“余总武师,刻下庄内敌人已去,老夫即在议事厅为另外几个投效同道,举行加盟大礼,还是请总武师一起去吧。身为总武师之职,地位尊崇,就是身体疲劳,也不能不到。”

 他最后几句话,只是恐怕徐玉麟借词推托而发,徐玉麟何等聪明,岂会不知,所以也就然答道:“好,既是庄主看重在下,在下当然要到。”说著,迳与苏文彪并肩向“土金庭”行去。

 司马青山明知今并无加盟之人,庄主此举,实乃对余秀士心怀叵测,但也只有遵命行事,暗自着急的分儿。

 此人不知怎的,自从见了余秀士之后,便对这位素不相识的少年,产生了一种关切与好感,这可能就是佛门中人,所说的缘分吧?也就是凭著人与人之间这一点缘分,才使身负血海深仇的徐玉麟,从虎口利牙中挣扎出来!

 刹那工夫,议事厅前锣声向起,苏文彪率领著武师首领在“八童”、“八猛”护卫之下,簇拥进大厅,厅里厅外的加盟执事,以及其余首脑,也都络绎而来。

 苏玉娇始终伴随在乃父身傍,却不时的暗以眉角眼稍,示意徐玉麟留神。

 司马武师在遵命按排妥当之后,趁徐玉麟踏进议事厅之际,悄悄的控了他的衣袖一下,徐玉麟仅是报以感激的眼神,但却昂然而入。

 加盟大典的排场,一如昨,只是一干应到人员均已骤齐,却未见一个加盟之人。

 苏文彪高坐在上,身后排列著“八童”、“八猛”苏姑娘侍立一例,神色紧张,失去了昨的从容。

 反观冒名余秀上的徐玉麟,却以总武师之尊,态度自若的落坐于庄主下首,其余武师、首领,各按身份位次,有生有立,全厅竟是一片静肃!

 少时,苏文彪竟然一阵哈哈大笑道:“本庄主今要举行一个特别隆重的加盟大典,并且仍然派我的女儿作为执行人,因为…”

 说此,略微一停,目光转向总武师余秀士,竟然欠起身来,冷冷的又说道:“因为今将要加盟本庄的,乃是大名鼎鼎的白猿秀士徐玉麟——”

 徐玉麟三字一出,全厅为之震呆,苏玉娇身躯摇动,不住惊“啊!”出声!

 苏文彪分明已经向人家指出,这总武师余秀士便是名震江湖的白猿秀士徐玉麟,可是却见那黑面少年余秀士,稳坐椅上动也未动。

 不过大家已经看出,那黑面少年此刻脸色凝重,额角微现汗渍,显然是在以内功抗拒著一种巨大压力。

 原来毛病是发生在徐玉麟的坐椅上,那把坐椅表面上看起来是用红木制成,并无特兵之处,实际上是带有弹簧的钢铁,操纵机括装在了苏文彪坐椅的脚下,机扭触动,坐椅立即收缩,任你武功再好,也来不及逃避,便被坐椅紧紧的缚住。

 构造这种坐椅,也是苏文彪独出心栽的设计,更是一项绝大的秘密,议事厅内两傍的坐椅,全是如此,即连正当中苏文彪的宝座椅子也不例外。

 庄中头目虽觉这些坐椅不能移动,感之人难免怀疑,但是谁也料想不到会有这人的效用。

 此刻,非但徐玉麟被坐椅-个坚牢,暗骂苏文彪的诈老辣,即使那些地位较高而未被-的坐上首领,也都感到如坐针毡,对苏文彪的心狠手辣群生疑惧。

 苏文彪设计这种狠毒的坐椅,其苦心孤诣,无非是要在谈笑之间,不费吹灰之力,即将异己之人擒住,想不到这次真果排上了用场!

 徐玉麟毕竟是个江湖新手,倘那里会料到一把看来毫无奇特的椅子,便能发生这人的毛病,以其身上所具功力,足可断钢碎石,要想震断这张坐椅,倒也不成多人问题,无奈坐椅之钢铁,乃为弹簧操纵,运功震它时,弹簧后缩,力道一卸,它又松出,所以无法身!

 也许我们会以为徐玉麟因何在此重要关头,竟放置那“佛门玄罡”而不用,其实不然!要知道“佛门玄罡”乃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内力气功,其功效在于内震反弹,外力愈大,反弹之力愈强,可是遇上了这种你硬我软,你软我硬,软硬兼济的弹簧力道,那就大失作用,顶多也只能护佐身体,使弹簧力量的缩紧,不至于伤及体肤而已!

 且说苏文彪一见他那巧创杰作,果然已经把徐玉麟捆了个结结实宾,不由发出一阵恻恻的得意冷笑,直使全厅所有人众,听得打从心底下泛起一股寒意。

 逍遥山庄的绿林豪雄,谁都知道庄主苏文彪是个武功颇高的枭魁,但是他平深藏不,而又未远挂著付慈善的笑容,对天大的事情也极难看到他动动声,所以认为庄主是位深具素养的长者,由衷的对他产生了一种真挚的敬畏之心。

 然而苏文彪的武功究竟高到什么程度,那是一项谁也不得而知的秘密,只从传闻中得知苏文彪手中一对飞抓,独步武林,曾未遇过敌手。

 苏文彪就利用部下对他讳莫如深的心理,建立了他巩固的地位与无上的权威,不但号令逍遥山庄,而且九六省的绿林道上,齐都向他“称臣纳贡”而今爪牙复深入江南,他要实现其统率天下绿林豪雄的大志,与白道中人分庭抗礼,以改变武林大势。

 在议事厅内的群豪眼中,庄主苏文彪今一切的举动都异于寻常,在他们想:此刻受制的余秀士,即使确为那名震江湖的徐玉麟,而又曾未闻听庄主对徐玉麟有何敌对行动与语言,以徐玉麟出道的时间与年龄而论,江湖恩怨自然更谈不到。

 然则白猿秀士徐玉麟因何冒充余秀士潜来逍遥山庄?而庄主苏文彪虽然真面不,但从其语音中已可窥知他的情绪至为激动,其间要非有什么深仇大恨,何以如此?实耐人寻味?

 苏文彪今的一切行动,到此刻为止,在自己未说,是打了一次大大的胜仗,但也暴了他真正的狠毒面目,使部下豪雄,深深的见得他非但是个武功莫测高深的领袖,而且也是个心机阴险的人物,在心理上对他往日的长者塑像,由此开始剥蚀、动摇!

 苏玉娇此际已是处于神经麻痹状态,她无法分辨出父亲的举动,是对?是非?她在父女之亲,情郎之爱上,成了只圆球,滚来滚去…徐玉麟运功试探了一回,觉得一切都是白费.他停下了挣扎,仅以罡气护体,以防袭击。

 当苏文彪那阵森自得的笑声停住,全厅中一片肃然,谁也猜不透他将对这毫无反抗能力的少年,还要施用什么狠毒的手段?当然,其中最担心的要算苏玉娇与司马青山了。

 苏玉娇对情郎的担心,自是人之常情,而司马青山武师,自从苏文彪宣称余秀士便是名震江湖的白猿秀士徐玉麟后,他对余秀士原有的那份好感,骤然间转变为对徐玉麟的同情、关切、爱护、当然,司马武师已是个有了年纪之人,自不能出任何声,否则,不但于徐玉麟无利,连自己一条老命也得立即陪上。

 这里暂且按下苏玉娇与司马青山两人的心事,且说:苏文彪侧测的笑了一阵,霜刃似的眼神,向徐玉麟望了望,又已恢复了那平时的声音,问道:“白猿秀士徐玉麟,我且问你:老夫与你河非不犯,因何冒名潜入逍遥山庄?除你之外,还有什么人物同来?你要是直言以对,老夫或可给你条全尸。”

 江湖中最痛恨的就是打入自己帮内卧底之人,所以苏文彪说出杀掉徐玉麟的话,并不足为奇。

 徐玉麟对苏文彪这种狠毒手段,早已气得怒不可遏,本想对他恶语相加,只因苏玉娇面泪光,无限哀怨而焦灼的瞧着他,使他不忍再刺伤这位爱他的姑娘的芳心,因此,强自下心头怒火,冷冷的答道:“不错,徐玉麟与你逍遥山庄本是河非不犯,才无怨仇可言,只因我要明了一件事情,又碍于我与令媛相识,而使我出此下策,如今我已受制于你,你可愿意告诉我一件事情的真象吗?”

 徐玉麟本是梗直之人,既已至此地步,只好准备将此来目的,真言说出,因碍于苏玉娇的情面,放在语气中也就较为软弱。

 苏玉娇既听徐玉麟说出此言,她与他之间的关系,自然在她父亲面前,也用不著再隐讳什么了,而且她觉得父亲是爱她的,或许对徐玉麟能网开一面,因此,她也就渐渐的镇静下来。

 “只要你肯直言说出老夫问话,你的问题,老夫自可答覆你的…”苏文彪说时,微微一停,瞧了爱女一眼,接道:“反正你已休想生离逍遥山庄,什么问题你知道不知道都是一样!”

 他这话无形中也明白的告诉了苏玉娇,使她心中所在的一线希望,也随之破灭,以故,苏姑娘本已趋于平静的情绪,又复起来,但她在表情上却是容木然,一语未发。

 “好,我就明白的告诉你。”徐玉麟神情肃然而道:“褚呈祥去庭君山,在一所内劫持了一位老人,他是谁?”

 苏文彪坐著的伟岸身躯似是为之一震,但旋即哈哈笑道:“原来你就是为了那个老头子,前来逍遥山庄卧底,想探听究竟吗?”

 徐玉麟点点头,表示默认。

 “那么我也对你说吧,他就是…”

 苏文彪是牢出口,忽被一阵急鸣警钟之声,把话语打住,改口对“天成路”路主“沙漠之鳄”齐搏虎命令道:“齐路主率领你的属下前去瞧瞧!”

 厅内群雄,对这阵突发警钟,不由齐都为之吃惊!

 “天成路”路主齐搏虎领命离厅,苏文彪又向徐玉麟问道:“是什么人同你一起来的,敢在本庄一个字的捣乱?快说!”他虽是沉稳机智,但对此突发情况,也难免有些发慌!

 “你可是以为我会同什么人里应外合吗?”徐玉麟不解的不答反问道:“那么你错了,如果我想和你作对,尽可明来明去,场上分高下,用不著易容更姓,更不会受到你的暗算!”

 苏文彪略为凝思,觉得对方之话,也不无道理,随暗自猜想道:“那么老和尚是谁?打警钟企图分散他注意力,让徐玉麟藉机逃走的又是谁?剩下又来闹事的又是那路人?为什么这些事情的发生会那样的凑巧?逍遥山庄机关重重,防守严密,要非是绝顶高手,怎会来去自如?…”

 他本是个疑心颇重的家伙,想到这些问题上,于是怀疑到庄内部属中,说不定早已潜伏下了敌人?

 苏文彪暗自发狠道:好吧!我先解决了一个再说,看看你们又能怎样?

 他心忿既定,转脸向苏玉娇说道:“娇儿,你不是说过,凡是爹的敌人,你都愿意亲手杀死他吗,那你就替爹去做这件事情吧!”

 苏玉娇闻听父命,犹如沉雷震耳,万难料到她爹有此一著,杀个把人倒算不了人事,然而现下要他杀的却是她的心上人啊!

 杀死他吗?绝不!违抗父命吗?怎可?…

 苏玉娇芳心碎中,反覆的自问了回,这才珠泪盈盈的答道:“爹,他和你既没有深仇世恨,为什么要杀他?除了杀死他没有别的路径可走吗?”

 一个心高气傲的江湖强女,突然间变得如此软弱可怜!

 苏文彪毫不为爱女哀伤的模样所动,毅然摇摇头道:“除了让他死之外,别无路走!”言下毫无通融余地!

 “大丈夫死有何惧!”徐玉麟猛的虎吼一声,道:“苏文彪你可别忘了还未当众答覆我的问题呀!”

 苏文彪微微一怔,道:“你不知也好!娇儿,去拿‘加盟’把他打死吧!”

 苏文彪向来对爱女没有白过一次味,这次在爱女的切身关系上,竟然这般绝情,直使苏玉娇肝肠寸断!

 “嗡”的声龙,寒光现处,苏姑娘撤出了三尺青锋,神情肃穆的向徐玉麟道:“麟弟,姐姐先走一步!”复又转身望望乃父,道声:“爹,女儿去啦!”手中剑迳向咽喉抹去。

 苏文彪沉喝一声,只见人影晃动,惨叫中血花飞溅,人头滚落,爱女娇躯应声倒下!

 就在这时,议事厅外,人声鼎沸,喊杀震天而来。

 大厅内在坐武师,首领,纷纷起立,一时秩序大

 混乱中,突听一声巨震,天昏地暗,大厅内黑黝黝的什么也瞧不见了!

 司马青山黑暗中向徐玉麟生处,伸手捞了一把,但觉空的,一无所有,不心中大骇,暗自伦弹了几滴英雄之泪!

 逍遥山庄庄主苏文彪发号施令的大厅内,在霎眼间的黑暗中,便又一声鞋然震响,黑暗消失,重现光明。

 大厅内一切如常,只是冒充余秀士的徐玉麟运人带椅都已不见。

 苏文彪仍然安坐在庄主的大座上,苏玉娇姑娘倒在他身旁的血泊中。

 另外,在苏文彪最近的一名“八猛”中的护卫,躺在苏姑娘的身傍,一颗瞪著眼睛的脑袋,却滚在了三四尺外!

 这情景自是够凄惨的,但在场百多个绿林豪雄,谁也没有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此一众群豪怔呆之间,只见议事厅外一个月白僧袍飘飘,光头大脑的胖大老和尚,身后跟著个青衣枯瘦老头,两人人摇大摆的迳向厅门石阶上走来。

 他们两傍那多的“天成路”人手,刀剑戟齐出,竟然拦之不住;两人仅是袍袖轻拂,便将刀剑开。

 有些人自然认得,胖大老和尚正是夜间的不速之客,但那青衣枯瘦老头,却不知又从何来?

 显然,这一僧,一叟,并无杀人之心,不然恐怕“天成路”人手再多,也是白费!

 苏文彪一见来人,身躯微震,迭忙赴身长揖相,并出声喝住手下的拦阻。

 大和尚当先跨上石级,合掌还礼中念了声:“阿弥陀佛!”接道:“老纳二次打扰庄主,尚请恕罪!”

 枯瘦青衣老头,也跟著步上石阶,与老和尚并肩而立,既不为礼,也不作声,神情冷漠之至。

 苏文彪对逍遥山庄的布置,一向自视甚高,事实上确也无人能够擅自出入,如今竟被这老和尚如人无人之境,当着这多的部众之前,对他无兵是一种莫大的侮辱,因此,他在大和尚话毕之后,复见同来枯瘦老叟,冷傲神态,不由肝火上升,冷哼声道:“佛门弟子,置身三界事非之外,大法师如此出入敝庄,去而复来,不见得目中太也无人吗?”

 大和尚喧声佛号,还未答言,只听那青衣老叟冷哼一声,大和尚似是惟恐同伴发火,急忙答道:“老衲与故友此来,并非有意不遵守武林规矩,实是一则贵大门上拦阻不准;二则…”

 话说至此,倏然顿住向厅内瞧了瞧,又道:“二则因事所迫,但是依然来迟一步!”

 至此,苏文彪已经对者僧来意窥知,随期然一笑道:“大法师当必为了白猿秀士徐玉麟而来吧?”

 “善哉,善哉!”老和尚双目微合,道:“庄主确是快人快语,其实老衲等也只是受故友之托而已。”

 苏文彪哈哈笑道:“大法师既是受人之托,敝庄主自不能不实言相告:白猿秀士徐玉麟冒名余秀士,潜入本庄卧底,自是对本庄深具祸心,大法师身为武林前辈,当必明白他应得之下场?

 大法师确是迟到一步,适才已被敝庄主把他惩治了!”

 老和尚慈眉轩动,双目倏睁,神光电,向厅内瞥了一眼,面现肃然之,道:“即使庄主已把他惩治,能否请庄主将他尸首老纳带回,也好使老纳对故友有所代?”

 “这个…”苏文彪略微迟疑,反身向厅内那滩血迹一指,说道:“那就在徐玉麟死时所之血,尸首已被敝庄主‘蚀骨消尸水’化去。”

 这时所死的“八猛”之一的尸首,以及苏玉矫已被庄丁由后门抬走,因此苏文彪想借词支吾老僧。

 可是老和尚乃何许人?当他步上庭阶的瞬间,对厅内一切,早已了然,地上虽然躺著两条躯体,但却非他所要之人,以放在苏文彪话毕,又道:“老衲数人贵庄,不惜触怒庄主,实是以我佛慈悲为怀,想化解一场武林杀劫,庄主既是如此执不悟,当必天意使然,人力难挽,愿庄主善自为之,老衲就此去矣!”说毕,袖袖微拂,反身就走。

 那个青衣枯瘦老翁,略为踟蹰,也便跟著转过身来。

 就在此时,苏文彪沉声喝道:“不要放走他们!”

 院中原有的百多个“天成路”人手,在“沙漠之鳄”齐搏虎率领下,排成了个半圆阵形,挡住了去路。

 大厅内的武师,首领,蜂拥出厅,列开了阵势。

 大和尚与枯瘦老叟,并肩跨下台阶,回首对苏文彪道:“老衲不开杀戒已六十余年,尚请庄主勿过于相迫。当先人步迈去。”

 “沙漠之鳄”齐搏虎怒吼一声,金背刀寒光耀眼中,一招力劈华山,向老僧当头砍下。

 老僧目也未瞬,袖袖一挥,齐搏虎运人带刀,退开丈远,才-桩站住。

 就在这时“地、元、黄”三路路主,由苏文彪的身后跃出,鹰隼般齐向青衣老叟扑上。

 那青衣老叟也仅是把两只大袍袖,左右摆动中,起股强猛绝伦的劲风,就把三个一等一的逍遥山庄首领齐都震飞两丈开外,咕咚摔在地上。

 这般身手,怎不便逍遥山庄的绿林豪雄们震骇,那个还敢自不量力的,去讨苦吃!

 “和尚,要走你自己走吧,老头子也不是什么三宝弟子,自没慈悲心硬,他们要打,老头子干脆舍上这条老命陪他们玩玩再说!”

 青衣老叟,真的已自不前,看样子想要行符其言了!

 “唉!我们何苦要造此杀孽!”老和尚停步反身,对青衣老叟道:“这件事情还是让老道目已来吧!”

 说话间,走近青衣叟,把他右手一握,道声:“走!”话音甫出,两人同时离地,一阵衣袂飘风之声,宛若两只黑白巨鸟,腾上空中,流星般向庄外驰飞而去!

 逍遥山庄上至庄主下至喽-,在场的不下二百人,平被列为庄内山一高手,少说也有百个,此际却眼睁睁的任人来去,固然来人的武功太高,可是比较起来,逍遥山庄还是没有能人!

 在这一刹那间,庄主苏文彪这个怀有天下绿林盟主之志的枭雄,倏然像只受伤血而尽的猛兽,萎糜、瘫痪无力了,他的往日雄风,仿佛已被这两只巨鸟掬走!

 苏文彪深知不将白猿秀士徐玉麟除掉,迟早不能与他两立,反之逍遥山庄立即就要有生死存亡的严重考验,虽然他有“五巧”“六不全”做靠山,然而这些老怪此刻均不在庄,即使都在,面临到那严重关键,他们是不是愿为其出力?就是合他们之力,是不是能胜过那老和尚般的敌人?

 这些问题,使苏文一彪傍徨了,犹豫了…

 庄中豪雄们,怔望着他们失魂落魄一般的领袖,既不敢扰他,也不敢散去,不通每个人都都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严重事端!

 突然间,苏文彪似是下了个重大决心,环扫了部众一眼,袖袖拂动,示意他们散去,自己也在“童、猛”护拥之下,走向“怡心斋”…

 这是一所地下深、黑暗、,没有半丝光亮。

 白猿秀士徐玉麟依然被那弹簧坐椅,紧紧的捆住,除了头部可以转动之外,浑身没有一处能够自如,此刻,就是苏文彪不再加害于他,在此阴暗的地里,也将活活的饥渴而死!

 一个武人,一旦中了敌人的诡计,失去了任何反抗能力,其心境之悲哀与愤懑,要比一个普通人失去自由尤有过之。

 人心之莫测,江湖上的阴险诡诈,使这位纯朴挚诚的少年,又增加了一层认识。

 他冒充余秀土来逍遥山庄卧底,仅是为了借救他的祖父,并没有居心与心上人的父亲发生冲突,以做,一直到明知底蕴已经败,与“八童”“八猛”动上了手,仍然不愿人造杀-,而存有万一的侥幸心理。

 他想不透苏文彪与他有什么深仇世恨,明知女儿与他相识,却要命女儿把他活活打死?

 他目睹苏玉娇当时横剑自绝的决心,虽然心痛裂,可是身不由主,爱莫能助!

 就在他不愿目睹惨况的刹那间,只觉一阵天昏地暗,一声砰然震动,当他再度睁眼看时,一切大变——他已陷身于这所黝暗的深里!

 这时他才明白,苏文彪这座大厅里,到处都是阴险的机关,相信其他的地方也必危机重重,怪不得逍遥山庄被江湖中人视若龙潭虎,望之却步!

 苏玉娇在父女之亲,情郎之爱中,所选择的第三条路,徐玉麟此刻回想起来,认为她是对的,而也由此足以证明苏姑娘相爱之深,为他竟不惜一死!

 他想哭,但哭不出来,他想拔剑自绝,追随红粉知己而去,可是四肢难动,又有什么办法?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徐玉麟从昏睡中被人拍醒,他还以为是苏文彪来地下惩治他,那知凝目看时,面前站著的却是武师司马青山。

 司马青山见徐玉麟醒来,无限沉痛的道:“徐老弟,只因小兄无能为力,使你受委曲啦!唉!想不到你竟是“玉面双杰”徐世宪大局主的惟一后代!”

 徐玉麟虽在黑暗中仍然可以看到司马青山神情悲愤,泪痕面,不由诧异道:“老武师,你怎么来此?你与先父识吗?”

 司马青山急忙说道:“时间无多,这些事情让我随后慢慢告诉你,现下你可有什么办法使我帮助你先身这把铁椅的捆绑吗?”

 “只要老武师肯帮忙,办法是有的。”徐玉麟答道:“请你把我背后的宝剑出来,就可以把此铁椅砍断。”

 原来苏文彪在按动机关把徐玉麟捆在铁椅上之时,只因厅外突然发生情况,惟恐来人是营救他的,故而复又发动机关,将他运人带椅陷入地,因此人厅内忽然一阵黑暗。

 事出匆忙而凑巧,苏文彪虽然知道徐玉麟身上是两断金切玉的宝刀,但是以为他四肢不能动弹,又有啥用!

 司马青山一听他说出办法来,于是大喜道:“要非徐老弟提醒,小兄倒真慌得忘了你的剑原是削铁如泥的宝刀呢!”

 他说著,毫不迟缓的由徐玉麟的背后把涂过黑漆的九龙宝剑出,瞧也未瞧就举剑砍下。

 倏地,他将砍下的宝剑忽又停止,吐出了口长气道:“小兄真是粗心,我这样一剑下去,就是能把铁桥砍断,岂不也要把老弟伤著?”

 原来这时徐玉麟身上的铁椅,就像钢锁一般,把他的躯体四肢绑得紧紧的,司马武师果真一剑斩下,这种神兵就是护身罡气也抵挡不住,其后果自然不能想像!

 徐玉麟心不暗自凛道:他这话确是不假!随略微凝思道:“这样吧…”请老武师把宝剑沿剑鞘傍边,穿进我的背后,你就退开,我自有法。”

 司马武师略为迟疑,但他终于依言而行。

 徐玉麟见司马武师已退向傍边,乃猛提一口真气,将“佛门玄罡”工夫,突然发挥至十二成,只听“卡嚓”声响,九龙宝剑由他背后竖直著突飞而出,铁椅从中断裂,弹簧失去效用,他趁机身而去。

 九龙剑直直的砍在壁上,徐玉麟背后衣服破了道竖,剑伤肌,鲜血直

 司马武师惊诧中,徐玉麟又掏他那只羊脂玉瓶,倒了两颗丹丸,递给他道:“小弟受伤了,又要请老武师代劳涂药。”

 “小兄弟,怎么你受伤啦?”司马青山武师接过丹丸道:“不太重吧?”

 徐玉麟凄苦的一笑,道:“还好,只是皮而已,要不是小弟运足了十二成罡气反弹,恐怕此刻断掉的不是铁桥,而是我自己啦!”

 “罡气反弹…”司马武师似懂非懂的说了这么半句话,便迅速的把徐玉麟背后衣服扯开,给他涂上了捏碎的药丸,这才发现他背上的剑伤,竟有尺多长!

 敷药完毕,徐玉麟拉著司马武师一只手,无限感激的道:“老武师此恩此德,使小弟没齿难忘!现下小弟须要略事休息,老武师可否趁此机会说出小弟所问之事?…”话说至此,忽然想起横剑自绝的苏玉娇,不由心里一酸,泪下如雨,颤声又道:“苏…苏姑娘死得好惨…”

 司马武师迭忙答道:“苏姑娘并未死呀!” GuGEhK.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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