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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君再是身份尊贵,也只不过是一个深宅女子,何曾见过这般局面。裴蓠本就是个不同的,老太君与他相安无事倒好说,像这样几次三番触他逆鳞,他如何忍的下。

 要与他说规矩也是白搭,说的难听些。若是戚氏与他讲,他还略听一二,这人若是换成老太君,他只当不知。

 老太君被那把青砖地面染成深的血红刺得一阵晕眩,当下只捂着心口,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裴蓠,白着脸道:

 “你,你这不孝子孙。做出这等事来,你是要反了天了!”

 她还有力气一拍桌子,震的桌上的茶碟都抖了抖。裴蓠心里暗自冷笑,面上却一派乖顺温和道:

 “祖母何处此言,孙儿不过自清门户,省的累着老太君。”

 老太君的视线落在那不断呻,的莫歆身上,见她左手诡异的扭曲着,手臂上尽是伤口。那衣衫破损,看来是被尖利的石子划开的。她心头一滞,连忙别过头,不愿再多瞧一眼:

 “把她拉下去!”

 她只得吩咐道。两旁的婆子闻言,连忙上前,把莫歆拖拽着下去了。她们可顾不得甚么怜香惜玉,看这丫鬟毁的差不多的了,老太君也没说要治,那自然是生死由天的。

 裴蓠等着那婆子们嫌恶的拉了莫歆走开,瞳孔中冷意更甚。果真,老太君的目的只是要给他个姨娘罢了,哪管姨娘是谁。那莫歆不过是倒霉的被选中了,然而她自个儿也是个没皮没脸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在他看来,他只废了她的左手实在太便宜她了。

 他该把那对碰过他的爪子剁下来才是。

 裴蓠向来不会特意去隐藏情绪,尤其是如今老太君真正与他们闹翻的时候。事情都摊在明面儿上了。再去假惺惺未免可笑,是以他看着老太君愤怒的眼神。毫不在意的微微一哂,话中带刺道:

 “这丫鬟着实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祖母年龄大了,原是挑花了眼了。”

 这是在暗指她倚老卖老了?

 裴老太君气的忘了方才那胆战心惊的感觉,收敛了情绪冷下脸道:

 “老二媳妇,这是怎么教的孩子。你便是教他顶撞长辈,在长辈面前舞刀的吗?”

 老太君不敢发作裴蓠,但是戚氏还是能训的。戚氏嘴里发苦,怒火腾腾,但她终归是婆母,她开不了重口,但她也不是个软柿子,捏着就烂了。

 戚氏攥了攥手帕,转过头对着裴蓠道:

 “蓠儿,怎么跟祖母说的话。那丫鬟自个儿轻自己,你何必跟个丫鬟一般见识,还惹恼了你祖母,岂不是得不偿失。”

 戚氏这话,却是定死了莫歆的罪名,和裴蓠反倒没有多大干系了。她字字句句直指莫歆,没有说半点老太君的不是,但是老太君听在耳里,怎么都觉得不是滋味。

 “老二媳妇,你的嘴倒是越发伶俐了。”

 老太君别有深意的瞥了戚氏一眼,颇带威胁道。

 “婆母过奖,这是儿媳当做的。”

 戚氏面不改的回道,换来老太君的一声轻哼。老太君望向裴蓠,他微微侧着头,发丝半遮,显得那阴影下的眉眼有些森冷。老太君目光下移到那把蜿蜒着猩红的长剑上,刚刚莫歆的惨状便又浮上脑海。

 她喉头一梗,只觉那剑瞧着很是瘆人。

 “你就是这般与你祖母说话的吗?”

 老太君勉强硬气了一回,冲着裴蓠怒道,她意有所指的让他收回那把剑。孰料裴蓠不知是真不懂还是装作不懂,那剑仍旧牢牢的握在手里,不离半分。

 “祖母,是孙儿忘了规矩。”

 正在老太君要发作之时,裴蓠忽而抿浅笑起来,把那剑拎起,手腕灵活的翻转,舞出一个剑花:

 “祖母,你可是要孙儿把这剑扔的远些?”

 裴蓠难得柔和着神色道,裴老太君闻言,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不过很快她就后悔了。

 裴蓠瞳一冷,手中那把剑就被他狠狠的掷了出去,锋利的剑刃微携白芒。在老太君惊惧的双目中越来越近,最后竟是擦过她那头银发,砰然一声没入了她头顶上的木板,刻骨三分,蜂鸣长啸。

 老太君尖叫一声,狼狈抱着头缩到一起,她年纪这般大,身子还如此灵活,倒叫裴蓠和戚氏大开眼界。

 裴蓠勾着,那笑却叫人遍体生寒。他见老太君确认安全后方才抬起头来。脸上冷汗涔涔,把胭脂水粉糊成一团,配上那苍老的是皱纹的面颊,哪还有半点平尊贵的模样。

 “混账东西!你竟敢这样做!我,我。。!”

 老太君气的两眼发白,戚氏见状,就连忙过去按着她的口。当然她只是胡乱耍几下,蓠儿说的对,老太君是太过功利。一把年纪了还要想着横一杠,况且她又偏颇的如此厉害。就是泥人也有了三分火气,更别说是裴蓠了。

 老太君一径抚着起伏剧烈的口,除了拿手指着他,一时也没有了别的法子。

 这等大逆不道的事他都干了,难道还会怕她不成?

 并不是说裴蓠不尊重长辈,好比顾氏戚氏,裴丞相,他都尊重有加。同样,他们也不会如老太君一般,自个儿偏心也就罢了,还想着那长辈的身份迫他。

 府里有眼睛的都看得出裘晚棠是裴蓠最心尖的人了,老太君与戚氏说的话虽没有传的沸沸扬扬,但也有几人知晓。她言语之间对裘晚棠的不屑,都是直接摆到了面上的。这也怪不得众人都觉得她过头,人家侍奉公婆,知礼守礼,无论那处都挑不出错来。再加上娘家是勋贵之家,一般的长辈见了,合该喜欢的不得了才是。

 哪像老太君这般,不仅打了戚氏的脸,还顺带打落了国公府的颜面。若是被有心人传扬一番,还指不定要多闹出多少事来。

 裴蓠一甩袍袖,十分没有诚意道:

 “祖母,孙儿失手,望祖母见谅。”他一顿,接着道,“怕是孙儿近气的狠了。”

 语罢,他就再懒得看老太君一眼,道了声退转身离去。

 老太君被他噎个正着,后头又见他自顾自的走了,仿佛这事儿无关紧要一般。当下那火再也忍不住,指着戚氏抖了半天,就两眼一翻,晕厥了过去。

 戚氏口里着急道:

 “快些,去请了太医来。”

 她把帖子交给身边的嬷嬷,神色担忧道:

 “就是不知,太医署离这里这般远。太医来的定是要慢了…”

 那嬷嬷心领神会,叹着气道:

 “夫人说的是,老奴这把骨头,只怕一去也要折腾好久。”

 那嬷嬷往常灵便硬朗的步伐一下子缓慢了许多,连脊背都伛偻了。戚氏面上不变,心里头却不笑开了。

 总得要她吃点苦头不是?

 戚氏安排完老太君,便站在门口,沉着嗓音慢声道:

 “刚才你们可知出什么事了?”

 在场的几个都只是一般的丫鬟婆子,老太君生多疑,没甚么心腹丫鬟,她最相信的,恐怕就是裴蓠罢。

 是以这样就给戚氏了一个方便,谁敢去告状?

 在场的人都低下了头,相比较老太君来说,戚氏才是掌握她们生死的人。要听那边的话自然不用多说。

 “老奴瞧见老太君训斥了二郎主一顿,被莫歆那蹄子气的发了病。”

 有聪慧的婆子如是说,有人开头,其他人自然一片附和。戚氏满意的点了点头,继而扬声道:

 “你们都记着自己说过的话,若是后老爷问起来,可不要了神智。”

 那些个婆子丫鬟听了这话,都咽了咽口水,忙不迭的应下了。

 老太君虽然是府里最尊贵的,可是她向来只顾着大郎主。其他的琐事在戚氏接手后就不再过问了,如今她们都差不多是戚氏买回来的,哪敢不紧着自己。

 这边的事暂且不提,再说裴蓠回到院子正想去见裘晚棠。但是他堪堪跨了门槛,就见墨酝守在耳房外,一看他来了,连忙走上前道:

 “郎主可算是回来了。”

 裴蓠皱眉:

 “怎的,出了何事?”

 墨酝摇摇头,只面色微微古怪道:

 “郎主看了就知道了,二少等着呢。”

 裴蓠不疑有他,走到前头推开房门。面而来一股浓郁的香气,叫他口一阵窒闷。他抬头去看眼前的情景,不由得怔愣住了。

 彼时裘晚棠半倚在榻子上,秀发松松落落,衣襟微宽,出一截雪白修长的颈项。然而他还来不及欣赏美人娇懒之态,就被她身前伏在地上的女子唬了一跳。

 那女子不停的磕着头,嘴里凄凄婉婉的求饶。他进门的声音惊动了几人,那女子看他到来,就连滚带爬的冲上来抱着裴蓠的小腿,哭道:

 “郎主,郎主救救香覃罢。香覃知错了。”

 裴蓠原先只想出脚来,等她把眼泪鼻涕都糊在他袍角上时。忍不住一阵恶心,那脚的动作就变作用力的踹开了她。直把她踹的打了一个滚。

 裘晚棠见此情景,觉得好笑,就掩微微弯了凤眸。

 裴蓠凑到榻上,裘晚棠就伸了手搭在他手上。裴蓠会心一笑,将她一把揽过来,抱在怀里。美人馨香,兰桂生芳。只是可惜了他们面前还有一个倒胃口的碍眼物,裴蓠的眉心在香覃哭的愈加凄惨时,就揪成了一团。

 裘晚棠支着下颌,眸光轻扫,轻笑道:

 “怎么,还要哭?”

 话中带有无尽讽意,那香覃身子一颤,声音就渐渐弱了下去。到最后只是搭搭的啜泣。

 裘晚棠颇为不耐道:

 “你在我面前就莫装甚么梨花带雨了,哪个会来多看你一眼。你只管老实的把那人说出来,否则——”她放下纤白的素手,轻扣了扣木制的边缘,沉闷的仿佛一下一下敲打在香覃心上,“要你说的法子还有许多。”

 裘晚棠的瞳孔黝黑,不见光亮。 GugEhK.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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